捷报传回皇宫时,玄霄帝正对着满案战报发怔,指节捏得龙椅扶手吱呀作响。当染着朱砂红印的捷报展开在眼前,他攥着黄绢的手指剧烈颤抖,烛火在"幽冥谷大捷"几字上明明灭灭,映得"周承钧"三个字恍若神谕。
"怎会如此?"他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战报上密密麻麻的歼敌数字,喉咙发紧。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惊得他手中捷报险些跌落——这场扭转乾坤的胜利,来得实在太过震撼。
此时的幽冥谷外,周承钧身披染血银甲,立于高岗之上俯瞰战局。溃败的九幽军如丧家之犬般逃窜,玄影将军的残部与三大附属郡国的联军乱作一团。
这三大附属郡国,青丘国善使毒烟却疏于近战,苍狼国骑兵空有蛮力不懂阵型,蜃影国擅长幻术却畏惧强光,本就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此刻面对乘胜追击的玄寰军,他们的弱点暴露无遗。
"将军!青丘国部队在左翼溃散了!"亲卫的禀报声混着喊杀声传来。周承钧冷笑一声,手中令旗疾挥:"让云苍将军率铁盾军堵住谷口,截断他们退路!"经此一战,云苍将军早己对周承钧唯命是从。
话音未落,山谷间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战鼓,玄寰军如潮水般从两侧山壁涌下。那些曾被九幽击溃的残兵,在周承钧重新整编后,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手持竹矛,脚踩草鞋,却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将企图突围的敌军逼向洪水未退的河道。
苍狼国的骑兵挥舞着弯刀冲来,却被周承钧提前布置的绊马索掀翻。玄寰军的火铳队趁机齐射,铅弹穿透皮甲,惨叫声中,骑兵们人仰马翻。蜃影国的幻术师刚念动咒语,就被泼来的狗血破了法,周承钧亲自率领的精锐小队如鬼魅般突入敌阵,长剑所指之处,幻术师们纷纷倒地。
十五万接应部队虽人数占优,却皆是老弱病残,面对士气如虹的玄寰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玄影将军望着漫山遍野的玄寰军旗,绝望地闭上双眼。短短三日,周承钧不仅收复了全部失地,更将九幽军彻底逐出玄寰边境。
玄寰皇宫御书房内,青铜鹤形烛台上的火苗子忽明忽暗,在沈明远核桃皮似的老脸上投下鬼影子。玄霄帝攥着庆功宴名单来回踱步,明黄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发出细碎的声响,搅得人心里首发慌。案头周承钧送来的军功图还带着边关的寒气,和墙角摞成小山的战败文书一比,刺得他眼睛生疼。
"沈卿,这周承钧虽说打了场胜仗,可他毕竟是于逆的人......"玄霄帝猛地转身,腰间玉带扣"当啷"磕在桌案上,惊得烛火晃了晃,"密探报信说,于逆早己在天澜平乱,却不回援!"
老丞相沈明远没吭声,枯树皮般的手慢慢展开泛黄舆图,指甲缝里还沾着朱砂。他食指关节重重戳在西北疆域:"陛下您瞅瞅,九幽这仗压根儿就是于逆下的套!雷烈、风啸折了,云苍的精锐也打没了,朝堂上能给皇室撑场面的,十去其九。反倒把于逆'护国英雄'的名号抬得更高了!"
沈明远从袖筒里摸出封带焦痕的密函:"更阴损的在后头,那凌霄郡国能被九幽占领,也是于逆故意为之!"
御书房里静得瘆人,只有更漏"滴答滴答"响。玄霄帝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几分,于逆的谋划之深,令人细思极恐,与这样的人斗自己有多少胜算?
"眼下能破局的,只有联合凌霄公伊洪和玉灵郡主。"沈明远展开一幅工笔仕女图,画中女子眉眼含威,月白襦裙上金线绣的凌霄花栩栩如生,"这伊灵可不是普通女子,臣观其相,有鸾凤之资。她顶着陛下亲封的玉灵郡主头衔,金册玉印都供在宗庙。当年陛下赐封号、赏玉佩,本就是想着拉拢制衡于逆......"
"可她现在是于逆枕边人,凭啥帮朕?"玄霄帝打断道,目光黏在画像上女子耳坠的碧玉坠子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沈明远又铺开一张地图,指着云崖山密密麻麻的小圈:"凌霄郡城破时,伊洪带着三千残兵投奔于逆。于逆虽表面收留,却避而不见,将他们安置在偏远营地。伊洪早己对他心生怨恨。"
他摸出盖着玉灵郡主印信的卷宗,"那伊灵也是被迫嫁给于逆,她看似风光,实则没有实权。上次伊洪在将军府外跪了三个时辰求见,她是想帮却无能为力。陛下,她对于逆,只有怨,没有情啊!"
"陛下,如果您能答应帮助伊洪夺回凌霄郡国,并册立伊灵为皇后......"
"这怎么可以?!"玄霄帝突然一拍桌案,烛台上的火苗子窜起老高,"老丞相,你的女儿沈清婉才是皇后,我怎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沈明远跪地叩首:"陛下!清婉虽为皇后,但如今社稷危在旦夕。伊灵若能相助,陛下不仅能除掉于逆,更有可能收复凌霄郡国,让我玄寰版图进一步扩大。清婉深明大义,若知是为了江山社稷,定能理解,老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玄霄帝来回踱步,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咬牙道:"罢了!若能除掉于逆,朕便依你所言!但拉拢伊灵绝非易事,如何确保她真心相助?"
沈明远眼中闪过精光:"陛下可在庆功宴上单独召见她,以云崖山残部和郡主金册为筹码。另外......"他压低声音,"周承钧缴获了九幽虎符,手握兵权又立了大功。此人若能为陛下所用,如虎添翼。可许他封侯拜相,让他暗中配合,监视于逆动向。"
玄霄帝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就依卿所言!于逆,朕倒要看看,你还能猖狂到几时!"
三日后,周承钧率领大军得胜归来,皇宫庆功宴上丝竹喧天,鎏金酒盏碰得叮当响。周承钧身披银甲立于群臣之首,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忽然,一抹淡紫色身影如同流云般踏着汉白玉台阶款款而来,玄霄帝握着酒盏的手猛地一抖,琥珀色的酒水溅出,在明黄龙袍上洇出深色痕迹。
伊灵身着一袭绣满银丝凌霄花的襦裙,广袖流转间似有星辉闪烁,头戴的玉螭纹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反倒衬得肌肤比羊脂玉还要莹润三分。
"玉灵郡主、于将军夫人伊灵,参见陛下。"她俯身行礼时,鬓边珍珠流苏扫过脸颊,发间似有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萦绕。
玄霄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几乎是抢着扶住她的手肘,故意用指腹擦过她微凉的指尖:"郡主免礼,这玉螭步摇,果然只有你戴着最衬!"他说话时气息发颤,目光黏在她泛着珍珠光泽的耳垂上,喉结上下滚动。
伊灵神色淡淡,不着痕迹地抽回手,玄霄帝恍若未觉她的疏离,慌忙亲自斟了杯西域贡酒递过去,酒液在夜光杯中晃出细碎的金芒:"这'醉流霞'最是滋补,特意为郡主留的。"
他首勾勾地盯着她微抿的红唇,那颜色比御花园新开的牡丹还要艳丽三分,"朕早听闻,郡主乃当世第一美人,如今一见......"他声音发哑,咽下后半句话时像是吞下了滚烫的炭火。
伊灵睫毛轻颤如蝶翼翕动,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朱唇微扬间,眉眼尽染凛冽英气。她本就生得肤若凝脂,眼含秋水,此刻薄醉之下两颊泛起绯色,更衬得容颜倾国倾城。
玄霄帝看得呼吸一滞,手中酒杯险些跌落,目光死死黏在她身上,心下只剩一个念头: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勾魂摄魄的女子。
伊灵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周承钧,眼波流转间似有寒星闪烁:"陛下谬赞了,倒是周将军,"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幽冥谷一战,当真是少年英雄。"
这话落进玄霄帝耳中,却像是针尖扎心——他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竟忘了帝王威仪,只顾着看美人,连拉拢周承钧的正事都抛到了脑后。
可当他再望向伊灵转身时摇曳的裙摆,又忍不住在心底骂自己没出息——管他什么江山制衡,若能将这般尤物拥入怀中,便是折寿十年也值!
周承钧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末将不过侥幸,怎及大将军当年智破南疆叛乱的风采。"他这话看似恭维,却不着痕迹地提醒着玄霄帝,自己是于逆的得力臂膀。
玄霄帝面色不变,心里却妒火中烧。他不动声色地往伊灵身边凑了凑,低声道:"郡主若是有空,明日可愿陪朕去御花园赏梅?恰逢天暖,新得了几株绿萼梅,开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