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帝稳坐宫殿，手中攥着伊灵应允赴约的金镶玉笺，龙纹案几上青玉香炉正腾起袅袅龙脑香。
刚刚庆功宴上那抹淡紫色身影仿佛依旧萦绕在眼前，玉螭纹步摇轻晃时，碧玉坠子扫过她雪色颈间，比他珍藏的夜光杯里摇曳的西域贡酒更勾魂夺魄。
"哐当！"他猛地将金笺拍在龙纹砚台上，飞溅的墨汁在明黄龙袍袖口绽开黑花。殿外值夜太监听见动静，战战兢兢掀起鎏金蟠龙帘："陛下？"
"速传凌霄公伊洪入宫！"玄霄帝沙哑的嗓音惊得梁上夜枭扑棱棱飞走，他坐在龙椅上，望着穹顶张牙舞爪的蟠龙图腾，喉结上下滚动。只要能将伊灵揽入怀中，区区凌霄郡国的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铜鹤烛台火苗骤明。伊洪佝偻着背踏入殿内，蟒纹补服下摆拖过青砖，在地面擦出细碎声响。玄霄帝斜倚在鎏金蟠龙榻上，拇指无意识转动着羊脂玉扳指，将对方局促不安的模样尽收眼底："凌霄公可知朕为何深夜宣你？"
伊洪额间瞬间沁出冷汗，在烛火下泛着油光："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他偷眼瞥见玄霄帝案头摊开的密函，封皮上"周承钧"三个朱砂字刺得他心跳漏了半拍。
"听闻你家郡主，"玄霄帝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划过榻边金丝绣的牡丹纹样，"与于逆那逆臣的婚事，并非出自本心？"话音未落，他己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仿佛于逆此刻就在眼前抢走他的珍宝。
伊洪浑身剧震，重重叩首在地，蟒纹补服领口蹭得满地灰尘："陛下圣明！小女自是被于逆强娶，在将军府受尽委屈！"他抬起头时，浑浊老眼里闪过算计的精光，"若陛下能施以援手...凌霄郡国上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玄霄帝突然抓起案头奏折狠狠砸在地上，宣纸纷飞间，幽冥谷大捷的战报簌簌飘落。伊洪吓得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当初九幽犯境，你的凌霄郡国为何不战而降？"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伊洪涕泪横流，花白胡须沾满灰尘，"都是于逆那奸贼从中作梗！他故意按兵不动，就是想陷凌霄郡国于绝境啊！"他偷瞄玄霄帝阴沉的脸色，咬咬牙又补了句，"听闻于逆私下还与九幽王有交易！"
这话正中玄霄帝下怀，他眯起眼，想起周承钧缴获的密函里，确实提到于逆与九幽暗通款曲的蛛丝马迹。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伊灵，那女子望向自己时眼波流转的模样，惹得他满心火热。
"明日朕要在御花园设宴款待郡主，"玄霄帝突然俯身逼近，龙袍上的金线龙纹几乎要压到伊洪头顶，"你且去劝劝她，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片心意。"
伊洪连连磕头，官帽上的东珠撞得"叮叮"作响："陛下放心！小女最是孝顺，老臣定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退出御书房时，他后背的官服早己被冷汗浸透，转过回廊的瞬间，眼底却浮现出一抹阴鸷——只要能夺回凌霄郡国，女儿嫁给谁又有何妨？
第二日卯时三刻，乾清宫铜漏滴答作响。玄霄帝对着铜镜反复整理冕旒，珍珠流苏扫过脸颊，痒痒的却无心理会。皇后沈清婉捧着参汤立在一旁，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语气酸涩："陛下何必如此...那伊灵不过是个棋子..."
"住口！"玄霄帝猛然转身，冕旒上的玉珠撞出清脆声响，"她是朕的鸾凤，是要入主中宫的人！"话一出口，他看见沈清婉脸色瞬间白如宣纸，胭脂都掩不住眼底的绝望。可想起伊灵的柔情似水，他狠下心甩袖离去，明黄龙袍扫过门槛，带落几片早樱。
巳时整，御花园九曲回廊。玄霄帝攥着镶金边的绢帕擦汗，望着远处汉白玉拱桥上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
伊灵今日换了月白襦裙，金线绣的凌霄花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发间却只簪了支素银步摇，反倒衬得眉眼比琼华池的冰雪还要清冷。
"郡主今日这身打扮..."他迎上前时脚步虚浮，锦靴踩在青石板上险些打滑，"倒让朕想起那日在宗庙初见，你捧着金册玉印的模样。"那时她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哪像现在这般勾人魂魄。
伊灵盈盈行礼，发间雪松香混着晨露气息扑面而来："陛下谬赞。不过是想起陛下亲赐的封号，特意选了应景的衣裳。"这话看似谦卑，却暗藏锋芒——提醒玄霄帝，她玉灵郡主的身份，是他亲手所封。
玄霄帝心头一颤，忙命宫女呈上备好的西域贡品。他颤抖着剥开夜光葡萄，紫色汁液染在指尖，递到伊灵面前时，几乎要碰到她嫣红的唇："这葡萄在月光下会发出荧光，唯有郡主这样的仙子，才配得上这般奇珍。"
伊灵接过葡萄，却轻轻放在一旁青瓷碟中："陛下厚爱，伊灵不敢独享。听闻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不如将这些珍品送去中宫？"这话一出，玄霄帝脸色瞬间铁青——她分明是在提醒他，后宫还有个沈清婉。
就在气氛凝滞时，伊洪气喘吁吁赶来。他看了眼女儿清冷的神色，又瞥见玄霄帝阴沉的脸，立刻"扑通"跪下："陛下！老臣方才与小女说了些体己话，她...她愿为陛下分忧！"
玄霄帝眼中闪过狂喜，却强作镇定："哦？不知郡主如何分忧？"
伊灵垂眸掩去眼底讥讽，声音柔得像江南春水："若陛下能助我父夺回凌霄郡国，伊灵愿效犬马之劳。"这话半真半假，夺回郡国是伊洪的执念，而她真正想要的，是皇宫典藏里那些能突破修为秘密。
玄霄帝再也按捺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他掌心滚烫，伊灵却觉得像触到块烧红的烙铁。"郡主放心！"他声音发颤，"朕定当让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眼见伊灵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玄霄帝也意识到了失态，连忙咳嗽两声，借故离开，给父女二人相处时间。
待玄霄帝离去，伊洪立刻换上严父面孔："灵儿，为父都是为了你好！那于逆..."
"父亲，"伊灵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得像腊月寒冰，"女儿自有分寸。"她望着远处宫墙，想起前世登顶帝位时俯瞰众生的感觉，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这些人为了权力争得头破血流，又怎会知道，她的野心，从来就不是区区皇后之位。
伊洪却浑然不觉，还在絮絮叨叨："今与陛下同游，记得多撒撒娇...女人家，就是要懂得拿捏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