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焚心证道
秦校尉那声“药王谷?!”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城门口,瞬间压过了暴民的喧嚣。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在沈知微腰间那枚古朴的玄鸟灵芝令牌上,脸上交织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药王谷?”守城军士头目狐疑地重复,看向沈知微的目光顿时变了,“秦大人,您是说…药王谷还有人活着?”
“不可能!”最先煽动人群的尖嗓子男人跳了出来,指着地上婴儿的尸体,脸上满是恶毒的笃定,“药王谷早被天火焚了!这分明是妖女邪物!她一碰孩子就死了!秦大人,莫要被妖女迷惑!”
“对!打死妖女!”人群的恐惧被再次点燃,木棍石块蠢蠢欲动。
萧执眼神一厉,手中短剑嗡鸣,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尖嗓子男人,杀意如同实质,骇得那人脖子一缩,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肃静!”秦校尉声如洪钟,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沈知微面前。
他无视了萧执的戒备,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微兜帽下苍白却异常沉静的侧脸。
“姑娘,你腰间令牌,从何而来?”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沈知微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那双眼睛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幽深,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悲悯的火焰。她没有直接回答秦校尉,目光越过他,落在被军士挡在外围、抱着孩子尸体无声颤抖的妇人身上。
“烈酒,金针,生石灰。”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有,一个干净的瓦盆,越快越好。”
“你……”秦校尉眉头紧锁。
“秦大人!”军士头目急了,“这妇人孩子刚死在她面前,众目睽睽!她还要这些……”
“去拿!”秦校尉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照她说的办!立刻!”
军士头目一噎,不敢再言,慌忙派人去寻。
“妖言惑众!”尖嗓子男人不甘地嘶喊,“她是要拿孩子的尸体做法啊!秦大人,您糊涂啊!想想那些死在她手里的……”
“闭嘴!”秦校尉猛地转头,眼神如冰锥刺向那人,“再敢妖言惑众,煽动民乱,本官立斩不饶!”他久经沙场的铁血气势瞬间镇住了场面。那人脸色煞白,缩进了人群。
东西很快备齐。烈酒、金针、一包生石灰、一个粗陶瓦盆被放在沈知微面前。
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有恐惧,有怀疑,有麻木,也有秦校尉深沉的审视。萧执紧绷的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护在她身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变故。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伸出手。那只手瘦削得几乎只剩骨头,在宽大的斗篷下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拿起酒坛。
“哗啦——”
烈酒倾泻,注入瓦盆,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拿起那包生石灰,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撕开封口。白色的粉末簌簌落入烈酒之中。
“滋啦——!”
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大量白烟猛地腾起!如同平地起了一股浓雾,带着强烈的灼烧气息,瞬间将沈知微和地上的婴儿尸体笼罩其中!人群惊恐地再次后退。
“她干什么?!”“烧尸!她要烧尸灭迹!”尖叫声又起。
烟雾中,沈知微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似乎对那灼人的烟雾和刺鼻的气味毫无所觉,只是专注地等待着。待烟雾稍散,瓦盆中只剩下粘稠的灰白色浆糊状物体。
她这才拿起一块干净的粗布,浸入石灰浆中,又迅速提起拧干。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竟俯下身,用这饱含石灰浆的布,开始仔细地、一遍遍地擦拭婴儿幼小冰冷的身体!尤其着重擦拭那些布满紫黑色斑点和细小脓疱的胸口、脖颈!
“天啊!她在亵渎尸体!”“疯了!这女人疯了!”惊呼声四起,连秦校尉的眉头都拧成了死结。
萧执的手紧紧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沈知微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的肌肉绷得有多紧。
沈知微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她的动作稳定而专注,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石灰浆擦过婴儿青紫的皮肤,带走污垢,也在皮肤上留下浅浅的白痕。当擦拭到胸口一处最大的脓疱时,她动作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那脓疱……似乎比她刚才检查时,更鼓胀了一点?颜色也更深邃了,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暗金光泽!鸩羽!这绝对是鸩羽催化后的变异蛊毒!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腥甜腐败气息,混杂在浓烈的石灰酒味中,钻入她的鼻腔。
就在这时!
“呕——!”
一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旁边草棚传来!一个蜷缩在角落、同样满脸紫黑斑点、气息奄奄的汉子,猛地弓起身子,口中喷出一大滩粘稠腥臭的黑血!那黑血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缕缕诡异的黑烟!
“啊!张老四也吐血了!”“阎王帖!阎王帖发作了!下一个就轮到他了!”恐慌如同瘟疫般再次蔓延!
“姑娘!”秦校尉再也按捺不住,急声道,“这孩子已经……当务之急是活人!你看张老四他……”
沈知微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她将沾满石灰浆的布丢进瓦盆,看也不看地上被处理过的婴儿尸体,缓缓站起身。兜帽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形摇晃了一下,被萧执不动声色地扶住手臂。
她目光如冰,扫过惊惶的人群,最终落在那个刚刚吐完黑血、蜷缩抽搐、眼看就要断气的汉子张老四身上。
“把他抬过来。”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放在这里,敞开心口衣服。”
“什么?抬过来?”旁边一个灾民惊恐地尖叫,“他吐的是毒血!沾上就死啊!”
“抬!”秦校尉眼神一厉,厉声喝道。几个军士硬着头皮,用长矛杆子小心翼翼地将浑身污秽、散发着恶臭的张老四拨弄到沈知微指定的位置。
张老四双目翻白,身体间歇性剧烈抽搐,口鼻不断溢出黑血,心口位置,紫黑色的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中央的脓疱也鼓胀欲裂,散发出比刚才更浓的腥甜腐败气!生机正飞速流逝!
沈知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她伸出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布包。展开,里面赫然是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数十枚金针!针尖在昏沉的天光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寒芒。
她捻起最长最细的那一枚金针,指腹在针身上缓缓抹过,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然后,她俯下身,左手闪电般在张老四剧烈起伏的胸膛几处穴位快速点按!
“呃……”张老四抽搐的身体竟奇迹般僵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沈知微眼神锐利如电,右手金针快、稳、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张老四心口膻中穴下方半寸——那最大最鼓胀的紫黑脓疱正中心!
针入三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一股粘稠腥臭、颜色深紫近黑的脓血,如同被挤压的毒虫汁液,猛地从针孔处飙射出来!
“啊!”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飙出的脓血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才渗入泥土!
沈知微对飙溅的毒血视若无睹,她的精神高度凝聚,全部心神都贯注在那枚金针之上。
手腕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开始极其细微却迅捷无比地捻转、提插!
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金针尾部极其轻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