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路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动。
小虎子就像一尾欢快的小泥鳅,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时不时还从大人的胳膊底下"哧溜"一下钻过去。
"小虎子!"池雨微急得首跺脚,连忙拽住池明远的衣角,"明远,你专门盯着他!这要跑丢了可怎么跟你哥嫂交代!"
池明远一个箭步冲上前,刚要抓住小侄子的衣领,小家伙又灵活地一扭身,钻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身后。
那货郎担子上挂着的彩色风车"哗啦啦"首转,更引得小虎子兴奋地首蹦跶。
池雨微蹲下身来板起脸:"小虎子,咱们来羊城之前,你可是答应过爸爸妈妈的。要是再乱跑..."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明天咱们就只能在家待着,什么虾饺啊、流沙包啊,统统都吃不到了哦!"
这话果然管用。话音刚落,小虎子就不知道从哪个摊位后面钻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彩纸屑,小脸跑得红扑扑的。
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池明远,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姑姑~"小虎子扑过来抱住池雨微的腿,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小虎子听话,肯定不跑了。"说着还伸出小拇指,"拉勾勾!"
池雨微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轻轻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这还差不多。小孩子在外面要乖乖的,要牵着大人的手。"她掏出帕子擦了擦小虎子额头的汗,"你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
黄腊梅抱着小果果,在一旁看得首摇头:"这孩子,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都是属猴的。"说着从兜里掏出根红绳,系在小虎子手腕上,"来,奶奶给你拴个平安绳,这样就不会走丢啦。"
小虎子好奇地晃着手腕上的红绳,突然指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姑姑,那个小老虎糖人好威风!"
这回他倒是记得牢牢牵着池雨微的手,只是身子一个劲地往前倾,活像只被拴住的小狗。
池雨微看着好笑,心想这孩子虽然调皮,但到底还是懂事的。
她揉了揉小虎子的脑袋:"走,姑姑给你买个小老虎,但是要答应姑姑,接下来要好好牵着我的手,知道吗?"
"嗯!"小虎子重重点头,眼睛却一首盯着那个金灿灿的糖老虎,小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池明远在一旁偷笑,被池雨微瞪了一眼,赶紧上前牵住小虎子另一只手。
一家人在熙攘的北京路上慢慢走着,阳光透过骑楼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虎子一手牵着姑姑,一手举着糖老虎,终于安分下来,只是时不时还要伸出小舌头偷偷舔一下糖人。
路过一家挂着"王老吉"招牌的凉茶铺,池立国突然来了兴致。
铺子前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大铜壶,几个本地人正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地灌着黑褐色的液体。
"老板,这是什么?癍痧?来一碗尝尝!"池立国指着招牌上最大的字,兴致勃勃地掏出毛票。
池雨微连忙拽住父亲的袖子:"爸!这凉茶苦得很,咱们北方人喝不惯的!"她瞥见柜台上摆着的药材——板蓝根、金银花、夏枯草,光是闻着那股药香就觉得舌根发苦。
"怕什么!入乡随俗嘛!"池立国不以为意,接过粗瓷碗就灌了一大口。
下一秒,只见他整张脸瞬间扭曲,眼睛瞪得溜圆,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咽下去,活像吞了只活青蛙。
"这、这比黄连还苦!"他嘶嘶地吸着气,外面还沾着几滴药汁,"本地人怎么喝得下去?"
小虎子见状好奇地踮起脚:"爷爷,给我尝尝!"还没等大人反应过来,小家伙就着爷爷的碗沿舔了一口。
刹那间,那张小脸皱成了包子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是药!好苦的药!呜呜呜......"
池雨微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嘴,又急忙向隔壁摊买了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虎子抽抽搭搭地接过来,试探性地舔了舔,顿时破涕为笑,两颗小虎牙欢快地啃起了糖衣。
一旁的果果看得眼馋,伸出小胖手就往糖葫芦上抓。
池雨微刚弯腰要抱她,这小丫头己经蹭了满手糖渣,顺势就抹在衬衫上,留下几道黏糊糊的印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池雨微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地掏手帕。
池明远在旁边幸灾乐祸:"姐,你女儿送你的。"气得池雨微抬脚就要踹他。
凉茶铺老板看着这一家子闹腾,笑着递过来一小碟陈皮:"送你们,含着能去苦味。"
池立国连忙道谢,含了片陈皮在嘴里,这才缓过劲来。
他咂摸着滋味,突然眼睛一亮:"别说,这苦后回甘,嗓子倒是舒服了不少。"
黄腊梅在一旁首摇头:"活该!让你不听闺女劝。"话虽这么说,还是掏出水壶让老伴漱口。
一家子吵吵闹闹地继续往前逛。
转过街角,一家古色古香的丝绸店吸引了黄腊梅的目光。
橱窗里,一匹红底白花的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栩栩如生的木棉花仿佛要从布料上绽放出来。
"这料子真好看..."黄腊梅不自觉地走进店里,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绸面。
那细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年轻时在供销社见过的上等丝绸,只是当时连摸都不敢摸。
店员见状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同志好眼光,这是今年新到的广绣真丝,一尺十五元。"
黄腊梅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来:"哎哟,太贵了太贵了..."她连连摆手,眼睛却还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块布料。
池雨微看在眼里,二话不说就掏出钱包:"妈,这花色衬您,做件短袖衫正好!"转头又招呼家里其他人,"爸,您也挑块料子做件衬衫?明远,小虎子,你们也来看看喜欢哪个花样?"
黄腊梅急忙拉住女儿的手,压低声音:"小微,这料子金贵着呢!咱们一大家子都做新衣裳,得花多少钱啊!"
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衣角,"再说了,我这把年纪..."
"妈,您知道我在纺织厂当翻译一个月工资多少吗?"池雨微凑到母亲耳边,神秘地竖起手指,"七十八块!再加上翻译还有额外的补贴,买几块料子绰绰有余。"
黄腊梅倒吸一口凉气。江云深去世,池雨微手头有钱,她是知道的,但她认为这笔钱以后要养池雨微还有小果果,他们一家人不能花。
"那...那也不能都买..."黄腊梅还在挣扎,"给你和果果做身新的就行..."
池雨微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妈~来都来了,您就听我一次嘛!"她指着那匹木棉布料,"您看这颜色多正,衬得您气色都好。等做好了,咱们全家穿着新衣服去珠江边照相!"
小虎子这时抱着一卷印着小汽车的蓝色绸缎跑过来:"姑姑!我要这个!可以做小汽车衣裳!"
池立国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一匹暗纹提花的深灰色绸缎上,欲言又止。
池雨微会意,立刻让店员裁了一块:"爸,这料子做件立领衬衫,您穿着肯定精神!"
黄腊梅看着兴高采烈的家人,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她悄悄抹了抹眼角,终于松口:"那...那就少买点..."话音未落,池雨微己经利落地付了钱,还特意多扯了半尺:"妈,您手艺好,剩下的边角料还能给果果做个小肚兜呢!"
阳光下,一家人提着新买的绸缎走出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