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扶挑了挑眉,嗓音含笑,“这般轻易就认输,可不像朕认识的督公大人。”
听到她这么说,风邻渊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遇到陛下,臣是心甘情愿认输。”
从前,风邻渊总以为君扶是他挑中的傀儡,可如今看来,他又何尝不是君扶选中用来登位的工具。
他们两个人谁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
有生以来,这还是风邻渊第一次棋逢对手,就如同刚才,君扶也是第一个能在棋盘上赢他的人。
风邻渊输得起,因此只有遇到对手的兴奋。
“陛下也不要太乐观了,那个老狐狸会暂时安分,只是因为在他心中,萧清羽更加重要,可是过段时间,他就会开始疯狂反扑了。”
听到他的话,君扶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眉梢,“风卿怕吗?”
说完,她轻轻抿了一口手边的茶盏。
红润的唇瓣上沾染着水渍,显得更加娇艳欲滴,风邻渊移开自已的视线,“不怕。”
让他怕的,只怕是另有其事。
君扶对风邻渊的心思一无所知,看到他忽然低头错开视线,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可风邻渊也是表情管理的一把好手,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已的心情。
出门在外的风邻渊总是穿着一身长袍,看上去总有一股翩翩公子的意味儿。
君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自已为什么总是传他伴驾,或许自已是有些颜控。
这么一个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人就坐在自已面前,君扶觉得就连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她甚至又邀风邻渊下一盘棋。
回京之后,风邻渊一直待在东厂里审问那些从围场上带回来的活口,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连君扶也有两日没有见到人了。
趁着这个机会,君扶抽空出宫见了一趟裴炎。
自从碧清暴露之后,裴炎见到君扶的次数直线上升,在君扶面前整个人也比一开始自在不少。
他甚至交代了几句湘竹的现状。
因为湘竹到底是个姑娘家,又潜伏在潇湘馆里,君扶便交代裴炎多关照她几分,若是有什么不妥,不必担心是否暴露,安全要紧。
所以君扶每次来,裴炎都记着先说湘竹的事。
湘竹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因为这次君扶出门几乎带走了京城里有名有姓的王公大臣,所以湘竹那边都跟着清闲了不少。
裴炎三两句交代完湘竹的情况之后,忽然顿了顿。
君扶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掀起眼皮看着眼前的人,没有错过他眼底些许的纠结。
“有话就说。”
闻言,裴炎深深地看了君扶一眼,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是主子让属下查的贺旭璋的事,有了些眉目。”
君扶冲着他轻轻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主子猜的不错,围场刺杀的事,的确是跟贺旭璋有关,是贺旭璋与萧老狐狸联手。”
自从风邻渊告诉君扶这事可能与贺旭璋有关之后,君扶便也让裴炎下去深查这件事,她总觉得在提起贺旭璋的时候,风邻渊的态度有些古怪。
君扶问道:“是一次还是两次?”
“应当是只有第二次,而且……”说到这里,裴炎抬起头看了君扶一眼,“而且贺旭璋是听闻萧老狐狸是打算要风邻渊的命之后这才同意与他合作。”
这个猜测风邻渊那日已经说过了。
这些年风邻渊在朝堂上得罪的人不少,朝内朝外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贺旭璋会因为这个与萧丞相联手也不算太特别。
只是……
“朕不记得这个贺旭璋与风邻渊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裴炎闻言沉默了一下,说起贺旭璋的生平来,“这个贺旭璋曾经是威北军主帅魏骁云的副将,后来威北军被查出通敌叛国,魏骁云更是被连诛三族,威北军中叫得上名字的更是人人都被清算,唯有这个贺旭璋,虽然被贬去了围场,但却是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人。”
“威北军?”
君扶眯了眯眸子,不禁随着裴炎的话陷入了回忆。
威北军曾是东离国最为耀眼的存在,即使她当年还身在冷宫,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威北军的故事。
可谁知威北军主帅魏骁云竟然与西丘国勾结,在长平关一战中丢了大半的城池,自此威北军在东离国便成了禁忌般的存在。
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见君扶沉默,裴炎又道:“自从威北军一事之后,贺旭璋便去了围场,从未回过京城,按理说,应当是没有与风邻渊有过什么冲突才对,怎么会这般想要他的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君扶总觉得脑海中有一条线就快要将这几件事串在一起,可每次都在快要成型的时候断掉。
她试了好几次,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君扶揉了揉自已的眉心,“裴炎,你再去查查这个贺旭璋,还有……风邻渊。”
听到最后三个字,裴炎的眼皮子一跳,“主子,您这是……”
君扶没有看他,“包括当年威北军的事,去查的时候小心避着东垣跟北顾。”
贺旭璋作为魏骁云的副将能在那场变故中活下来,本就反常,而他既然已经安安静静在围场待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因为想要风邻渊的命就跟萧丞相联手?
这桩桩件件都充满矛盾。
然而,让君扶没有想到的是,裴炎还没来得及出手,围场那边便来奏报,称贺旭璋忽然病故。
在看到这份奏报的时候,君扶足足愣了两息才愕然地抬起头看向跪在下面的侍卫。
“贺旭璋死了?”
“是,三天前贺统领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君扶又问:“现在人呢?”
“已经入土为安了。”
“埋哪儿了?”
回禀的侍卫一愣,但还是老实交代了贺旭璋下葬的地方。
君扶忽然站起身子,“春和,更衣出宫。”
几个时辰之后,君扶便带着人站在贺旭璋的墓前。
旁边一人上前低声交代,“回禀陛下,贺统领家中已无亲人,所以便葬在了这里。”
君扶站在原地,冷冷开口:“给朕挖。”
所有人均是一惊,可没有人敢忤逆圣旨。
此刻,东厂暗室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地上不断喘着粗气。
“风邻渊,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