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他受尽了折磨,只想求一个速死。
贺旭璋趴伏在地上,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已身上,只想让君扶能尽快赐死他。
可君扶却诡异地沉默着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萧丞相倒是多看了贺旭璋几眼,他原本以为贺旭璋临死前也会找个人垫背,会咬死了他,他甚至都想好了反击的说辞,却不成想一句都没有用上。
若是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他多费一番力气。
萧丞相意味不明地看了贺旭璋一会儿,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君扶的身上,等着君扶的回答。
“威北军那么多条性命,就换来你一句无话可说?贺旭璋,你可真是让朕失望。”
君扶的声音虽然清亮,可其中夹杂的冷意却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贺旭璋求死心切,一心趴在地上装死,连看都不再看君扶一眼,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只有一句:“一切自有陛下公断。”
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君扶眉心轻蹙,可旋即,她的眉眼又舒展开,甚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朕看此事疑点颇多,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朕想,当年仅凭贺旭璋一个副将就想要促成此事,难度未免也有些太高了,即使这件事中有贺旭璋的手笔,他也只是个从犯,或是受人胁迫,罪不至死。”
说到这里,君扶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小觑的精光,“风爱卿,朕以为,还是留贺旭璋一命,就关押在东厂,你派人好生看顾着,若是人死了,朕可要拿你是问。”
风邻渊会意,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拱手领旨,“臣遵旨,定会让人好生‘看顾’着。”
没想到君扶的决定与自已的预想南辕北辙,原本还在装死的贺旭璋听闻自已又落在了风邻渊的手上,几乎立刻就来了精神。
要不是他实在伤的有些重,只怕都要直接从地上跳起来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用力向前爬了一段距离,努力仰头看着君扶。
“陛下,陛下,当年的事都是罪臣一人所为,是罪臣不甘居于人下,害怕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这才临阵脱逃苟且偷生,并且为了彻底掩埋此事,还伪造了证据诬陷魏元帅通敌,这些都是罪臣一念之差,罪臣如今甘心伏法,还请陛下用罪臣的命去祭奠魏元帅吧。”
然而,君扶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梢,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你不必担忧,朕不是一个暴君,朕坚信人之初,性本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贺副将当年只是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哪里就要丢了性命那么严重。”
君扶一边说,一边满脸不赞同地看向他。
贺旭璋心中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陛下难道不知道,将他丢进东厂,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要更加残酷吗?
他的心中百转千回,一个又一个的主意层出不穷,都是如何能够让他痛快去死的。
想到这里,他又将心思落在了萧丞相的身上。
那日不过刺杀败露,萧丞相为了自保便想派人来取自已的性命,如今若是自已一力攀咬他,那他定然不会留着自已活在这世上。
想到这里,贺旭璋原本已经绝望的眼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来。
他的眼神微亮,“陛下,罪臣,罪臣还有话要说。”
可君扶哪里是他那般轻易就能拿捏的。
刚刚让你说的时候你不说,现在你想说,可是君扶却不想听了。
“朕已经饶你一命了,有些话就不必再说了。”她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风邻渊派人将人带下去,显然是不想要再看到这个人。
如今的风邻渊已经与君扶十分默契,不过是一个眼神,他便看懂了君扶的未尽之意。
他点点头,立刻就要让人过来将贺旭璋带回东厂去严加看管起来。
见状,贺旭璋的心脏更是突突直跳。
他只要一想起东厂那个让人生不如死的牢笼,便恨不得当场就死过去。
在场的大臣哪有一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同时,他们心中对君扶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眼前这位帝王的手段比起先帝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杀人诛心这一招她玩起来简直是手到擒来。
留贺旭璋一命?
可她的圣旨简直要比当场要了贺旭璋的命还要残忍。
东厂暗室是什么地方?
他们只要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也难怪贺旭璋听到君扶要留他一命之后反应这么强烈,几乎都要回光返照了。
眼瞧着东厂的人越走越近,贺旭璋用尽全力挣扎着,他是想死,不是想生不如死。
“陛下,陛下,罪臣有话要说,陛下!罪臣的确不是主谋,这件事,是萧丞相相逼,罪臣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萧丞相眉头一跳。
刚刚他听到贺旭璋反口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没想到,这人还真敢。
“陛下休要听此人胡言乱语,快点将人带下去。”
可君扶偏偏叫了停。
“等等。”
萧丞相一愣,“陛下?”
风邻渊转过头,掩下眼底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从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小皇帝竟然这么坏。
君扶老神在在,可萧丞相显然是有些失了分寸,他连忙开口:“陛下,此人已经疯了,老臣对陛下之心,对先帝之心日月可鉴,并无丝毫不臣之心啊。”
“是吗?”君扶淡声反问。
说罢,她不等萧丞相回答,便随手扔下去一沓纸,“萧丞相看看这个再说。”
萧丞相心头突突直跳,直觉有不好的事在他告假这几日发生了。
他下意识看了君扶一眼,试图从小皇帝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君扶仍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萧丞相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兀自稳定着心神,弯下腰去捡君扶扔下来的东西。
只是一眼,他便体会到了当初林之垣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