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确实都没有留意到春和。
或者留意到了但是没有功夫去搭理。
毕竟，这话一说出口，就连风邻渊自已都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怎么听起来还带着一股酸气？
他眼底的情绪微闪，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正常。
快的让君扶以为自已刚刚所见是出现了幻觉。
“风卿这话……”说到这里，君扶故意停了下来，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风邻渊。
那种了然一切的目光竟让风邻渊难得感到有些慌张。
只是他一向掩饰惯了，即便心中再翻江倒海，面上依旧丝毫不显，像是根本不知道君扶在说什么。
可已经在梦中过了一生的君扶，又怎么会看不出风邻渊掩饰下的内心。
只是她故意不提。
既然这人爱装，那便继续装着便是。
故而她倏然间转变了话题。
“风卿这两日一有空便往朕这里跑，可是东厂很闲？”
闲？
跟在风邻渊后面的几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字跟自已的日常有半毛钱的关系？
又想到东厂书房里那几乎一人高的密报。
可是看了一眼脸色毫无起伏的风邻渊，想起督公大人一大早便往君扶的寝宫跑。
或许真的很闲吧。
只是他们不知道。
风邻渊何尝听不出君扶话里的讽刺，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已一手扶持起来的小皇帝什么时候也敢这样开他的玩笑了。
只是却意外的不让他觉得恼火。
意识到这一点，风邻渊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君扶一眼，心中反而更升起了几分警惕。
他对这种不在意料之中的反应向来很警惕。
自从君扶这次清醒之后，几乎次次出乎他的意料。
可在这种警惕之外，风邻渊的心底又出现了几分隐秘的兴味。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引起他兴趣的对手了。
无趣的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总算是因为小皇帝的变化出现了几分波澜。
“不是东厂闲，只是臣实在担忧陛下的龙体，只有陛下安稳，臣才能安心为陛下鞍前马后。”
闻言，君扶眼角微扬，她倒是没有看出，风邻渊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什么鞍前马后，说的像真的一样。
君扶微微歪头，“风卿真的是为了朕？”
风邻渊呼吸都未变一下，“臣所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了陛下。”
他的表情很真诚。
至少看上去很真诚。
只是这真诚中包含着几分真心，恐怕就连风邻渊自已都说不清。
换了平时，他是根本不会这样解释的。
哪怕对面的人是君扶。
可是刚刚那句话竟然就那样脱口而出。
风邻渊抿了抿唇。
只觉得现在不光是君扶。
就连他自已都变得有些古怪。
君扶挑了挑眉，表情夸张。
“竟是如此？”
风邻渊一噎，“自然。”
君扶没有再说话，只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风邻渊。
风邻渊头一次出现这种局促的感觉，他轻咳一声：“陛下刚刚与丞相之子相谈甚欢？”
君扶一噎。
她可没忘记在梦境中自已与风邻渊因为萧清羽发生过多少次争执。
以至于她现在只要听到萧清羽的名字从风邻渊的嘴里说出来，便下意识觉得头皮有些发紧。
明明自已什么都没做，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这可真是离了大谱。
君扶强作镇定，盯着风邻渊那张精致至极的脸看了好半天，这才幽幽冒出一句：“风卿不是都看到了，何故还要问朕。”
风邻渊被气笑了。
这小皇帝还真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想到这里，风邻渊又上前了一步。
“陛下还真是坦诚。”
果然，下一瞬他就看到君扶蹬鼻子上脸。
只见君扶双手一摊，脸上的神情十分坦然，仿佛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朕对风卿一向如此，风卿不知吗？”
这话倒是没法接了。
风邻渊眯了眯眸子，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是臣多言了，只望陛下知道自已在做什么就好，可别玩脱了。”
说到最后，那些平淡的语气中竟然包裹上了浅浅的警告。
惊得春和猛地抬起头看向风邻渊。
主子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么？
还是说主子已经打算跟小皇帝撕破脸了？
看着……
不太像啊。
君扶也不知道风邻渊这突然发什么癫。
还真把自已当成是她的教父了？
风邻渊这句话说的不合时宜，君扶还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风卿这是在关心朕？”
风邻渊的眼角狠狠一抽。
他盯着君扶看了好半晌，似乎是在思考她究竟是如何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可无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句话也只能应承下来。
只是心里没有多少情愿。
“臣自然是关心陛下。”
君扶盯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她忽然就觉得胸口那股憋闷的浊气散去不少。
君扶的唇畔漾起几分深意。
“风卿关心朕，朕自然感受得到，只是风卿也不能阻止别人关心朕不是？朕听闻这萧公子近日几乎日日都来向朕请安，其心……”
“微臣还记得，微臣教陛下的第一课便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不是年月太久，陛下忘了？”
君扶的话还没说完，便倏然间被风邻渊打断。
君扶盯着风邻渊的眸子，见他黑色的瞳仁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懊恼，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
这下，君扶并没有掩饰自已眼中的笑意，被风邻渊看了个正着。
在场的没有一个蠢人。
风邻渊又如何不知道君扶眼底的笑意是什么意思。
于是，眼中的懊恼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恼羞成怒。
他明知故问：“陛下笑什么？”
无论是现实当中还是梦境当中，君扶实在鲜少见到风邻渊失态的模样
因此，一时之间觉得新鲜极了。
她盯着他，并不开口，仿佛他是个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样。
玩意儿这个词一冒出来，风邻渊脸上的颜色便瞬间又黑了几度。
“陛下可是觉得臣说的不对？”
君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
良久，直到风邻渊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在这一刻，一直跟在后面的春和猛地吐出一口气。
陛下这是故意在折腾督公大人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