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光秃秃的白杨树在寒风中簌簌作响,树梢上还挂着几片枯黄的残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很是萧索。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连喉咙也有些干痒,像是吸进了煤炉里未燃尽的烟灰。
司南枝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泛黄起皮的天花板,右手边是一根锈迹斑斑的输液架。
铁架的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暗红的铁锈。
点滴瓶里的葡萄糖水正缓慢滴落,寂静的病房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右手手背上清晰的蓝色血管,手很冷。
小腹传来一阵阵钝痛,就像是有人在用冰锥从里面一点点凿开她的身体。
下意识伸手按向疼痛的来源,指尖刚碰到病号服,就被布料下透出的寒意刺得一颤——那股冷意从皮肤渗进血液,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司南枝心脏发麻。
“同志,你醒了?”一位戴着军绿色棉布帽、穿着整洁白大褂的女军医走过来,语气平静的有些漠然,“妊娠终止,但子宫没有严重损伤。”
她翻开病历本,英雄牌钢笔的笔尖在纸上划出利落的字迹,“休养三个月可以再备孕。”
妊娠?什么妊娠?她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司南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段段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80年的军区大院,红砖小楼……
她丈夫是某团团长,结婚2年半,今天被八岁的侄子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南枝!”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腰背挺首、精神矍铄的老人大步走进来,身后拽着个满脸不情愿的男孩。
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老式军装,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脚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军用皮鞋。
是她丈夫的爷爷陆长贵,还有她丈夫的侄子陆南凯。
司南枝被推下楼时爷爷正好回家,不然现在估计没人送她过来医院。
不过,这副做派是想用道歉抹平他所做的事?
陆长贵手上力道极大,像拎小鸡一样提着陆南凯的后颈,声音洪亮如钟:“小畜生!给你婶婶道歉!”
陆南凯却梗着脖子,眼睛斜瞟着墙角,心虚不敢与司南枝对视,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嘟囔:“谁让她挡在楼梯口……”
他穿着一件小号的军绿色棉袄,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五角星徽章,脚上是崭新的回力鞋,鞋底还沾着院子里的泥。
司南枝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锐利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她想起来了——这不是她的人生!她穿进了那本简略看过年代文里,成了被逼死的短命女配!
原著里,这个被宠坏的侄子就是害司南枝流产的罪魁祸首,而眼前这个看似严厉的爷爷……
“啪!”
老爷子二话不说,一巴掌抽在陆南凯后脑勺上,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
“跪下!给你婶婶认错!”
陆南凯吃痛,却仍倔强地站着,眼里闪着不服气的光。
他根本没把司南枝当作长辈,也并没有觉得今天他把人推下去,会有什么影响,在他心里,反正人又没死,没多大事儿。
陆老爷子本意是带陆南凯过来做个样子,先认个错,免得司南枝把事情闹大,但孩子这副态度实在说不过去。
他偷眼瞥见司南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情,心中一凛,当即举起拐杖狠狠抽在男孩腿上,“给你婶婶跪下!老实道歉!”
乌木拐杖打在皮肉上的闷响让人牙酸,但躺在床上司南枝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老爷子第二下拐杖刚举到半空,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爸!您这是干啥呀!”一个烫着时髦“波浪卷”的女人快步冲进来,一把将男孩护在身后。
她身上套着一件深蓝色的确良外套,领口别着一枚亮闪闪的有机玻璃扣子,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牛皮鞋,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
"爷爷,小凯他才八岁的孩子,懂什么呀!肯定是误会了。"‘波浪卷’女人边说边用手抚摸着男孩的头发,眼睛却不住地往病床上瞟。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陆锦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眯着眼睛打量司南枝。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女人可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影响到我的升迁就麻烦了。'
陆南凯貌似是觉得自己的‘帮手’来了,瞪大眼睛看着司南枝,那双眼睛哪里有一点道歉的意思。
司南枝冷冷注视着这个烫着时髦卷发的女人——书中的女主,她的"好大嫂"方玉梅。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总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一点点蚕食着原主的自信和尊严,挑起她和婆婆的矛盾。
本来原主在陆家就没多大存在感,这样一来,陆家人除了老爷子外,其他人都不太喜欢她。
"误会?"司南枝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我躺在血泊里时,你儿子站在楼梯上笑呢。
那笑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病房里所有的声音。
方玉梅保养得宜的脸瞬间僵住了,涂着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逆来顺受、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妯娌,今天居然敢这样说话,首接反驳自己。
方玉梅丈夫陆锦年见状,赶紧换上和善的表情打圆场:"南枝啊,孩子不懂事,你..."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