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的嘈杂声一下子低了下去。
周围几桌的都默契地放轻动作，有的人假装低头大口扒饭，耳朵却偷偷竖得老高；有的人借着喝汤的由头，不着痕迹地把凳子往司南枝那桌挪了挪。
沈叙白不紧不慢地首起身子，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军装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敞着，看着就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关心一下嫂子嘛，毕竟——”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眼神在司南枝身上扫来扫去，“嫂子难得来一回，我这个做兄弟的不得尽尽地主之谊？”
他故意扯着嗓子，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引得远处几桌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啪！”不远处的周砚川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竹筷在搪瓷碗上蹦跶了两下，最后骨碌碌滚落在地。
眉头拧成了个大疙瘩，几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沈叙白的后衣领，使劲往后拽：“你差不多行了啊！”
“松手松手！”沈叙白用力挣脱开，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领，冲着司南枝那边挑了挑眉，“行行行，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吃饭。”
他转身要走，军靴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站住。”一首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司怀安站起身来，他比沈叙白高出半个头，“你谁啊？”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话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这小子一过来就没安好心，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沈叙白挑眉，上下打量着司怀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在一起，无形火花西溅。
“沈叙白，陆闻舟手下的营长。”他故意朝司南枝那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也是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发小。”
司怀安冷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哦——”尾音拖得老长，意味深长，“原来是沈营长。”
他话锋突然一转，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不过我怎么听说，特种作战连有个出了名的刺儿头……”
“大哥。”陆闻舟赶忙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劝和的意思。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目光在司怀安和沈叙白之间来回看了看，最后落在司南枝身上，眼里带着点无奈。
司怀安明白祟闻舟的意思，轻哼一声，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叙白就是爱开玩笑，大哥别往心里去。”陆闻舟说着，又看向沈叙白，眼神里带着只有老友才懂的警告，“你小子适可而止。”
沈叙白撇了撇嘴，刚要开口，就瞧见司南枝放下了汤勺。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好打断这眼看又要紧张起来的气氛。
“沈营长，”司南枝不紧不慢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陆闻舟打的饭，挺合我胃口的。”
陆闻舟顿了一下，给司南枝夹菜的动作更勤快。
司怀安瞧见这一幕，脸上的冷意也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忘瞪了眼沈叙白。
沈叙白摸了摸鼻子，自觉无趣，往后退了半步：“得，算我多管闲事。”
他冲陆闻舟挤了挤眼睛，“改天再说。”
说完，转身离开，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里，少了刚才那股子挑衅劲儿，多了几分灰溜溜的感觉。
司南枝没再吭声，安静低头吃饭。
她能感觉到沈叙白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他的目光就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人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份敌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原主的记忆里，压根就没这个人的影子。
司南枝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陆闻舟的态度。
刚才他挡在自己身前，几乎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挺好。
悄悄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陆闻舟正低头吃饭，军装领口微微敞开，侧脸线条冷硬，下颌就跟刀削出来似的，眉宇间还带着没消散的凌厉劲儿。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陆闻舟转过头。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他眼里的锐利一下子消失不见，变得像春天里融化的春水一样温柔：“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司南枝摇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没有，挺好吃的。”
陆闻舟“嗯”了一声，顺手就把自己餐盘里的肉片夹到了她碗里，动作自然：“多吃点。”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太瘦了，得多吃点长点肉。”
司怀安在旁边看着，乐开了花：“挺好挺好！”他冲陆闻舟挤眉弄眼的，“陆闻舟，你表现不错啊，有前途！”
陆闻舟的耳根悄悄红了，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给司怀安也夹了一筷子菜：“大哥也多吃点。”
司南枝看着碗里的菜，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吃完饭，陆闻舟先绕路把司怀安送回驻地，最后才送司南枝回军区附近的招待所。
车停在招待所门口，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在两人中间。
陆闻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递过去：“给，家属院的钥匙。”
司南枝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微微一颤。
“正好，我刚才还想着找你要一把呢。最近得先陪着爷爷在军区医院，等这边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再回家属院。”
“好，我知道了。”陆闻舟点头，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犹豫了一会儿，又从军装内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司南枝接过盒子，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陆闻舟喉结动，有点不自在：“上次咱们和大哥去友谊商店的时候买的。”他声音里透着点不好意思，“那时候送给你，怕你不收。”
司南枝打开盒盖，一条银质手链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链坠是个精巧的药碾子造型，做工特别精细，每一道纹路都清清楚楚的。
“怎么，现在不怕被拒绝了？”她抬眸看着他，眼里带着点逗趣的笑意。
陆闻舟觉得他的脸在发热，却故作镇定地别过头：“现在……情况应该不一样吧。”
司南枝把手链拿出来，银链在她指尖滑过，泛着柔和的光泽。
试着戴在手腕，药碾子吊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细碎的银光。
“谢谢你的礼物。”
“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借着明亮的灯光，司南枝又仔细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链。
药碾子的造型让她忍不住会心一笑，现在暂时不用制药，戴着它，倒也挺有意思的。
银链冰凉的温度慢慢被她的体温捂热，就像那些藏在心底，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情愫，正在一点点地悄然生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