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熊斜睨郑风手上比出的数字,冷声说:“我要见到真东西。”
“当然,我们兄弟间从不说空话,请魏大人移步后院。”
魏熊起身,先去了趟茅房,随后跟随郑风迈进了二进院的议事厅。
二人未开言,郑风默默的将高几上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层银锭,于烛光中闪烁银光。
“一百两,足足的。”
郑风勾起狡黠的微笑。
魏熊靠过来,拿起一只银锭在手上颠了颠,浓须中的嘴角下撇,连连点头:“果然,郑大人诚意满满。”
“自然,咱们兄弟之间哪有虚情。”
郑风开怀而笑:“若想打压秦策,咱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将他掌控的总旗官阵容,重新夺回到咱们手中,才好办事。”
“好,你把名单交给我。”
魏熊答应的很爽快,撩起袍摆,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堂下的主座上。
郑风并不介意,只是顺从的将早己准备好的名单从怀中掏了出来。
“魏大人您瞧瞧,这些人多年培养,都很忠心,您想想办法,慢慢将他们扶回原来的位置。”
魏熊就着烛光,仔细的审阅名单上的名字,半晌,他叠好名单,揣进了自己的怀中。
“向来人情皆有来有往,郑大人如此诚意,我亦不能空手,我带了一位朋友来,开心的事,要懂得分享嘛!”
郑风脸上微微变色,略有察觉不对。
“魏大人此话何意?”
“请打开宅门,郑家有贵客莅临。”
“贵客?何来的贵客?”
“去开门吧,一见便知。”
魏熊百年难遇的露出笑容,稍稍比鬼和蔼半分,不由地令郑风不寒而栗。
郑宅的大门被砸破之前,郑风识趣的开门迎客。
暗夜下,宅门外火光簇簇,黑嚓嚓的站满了神武营卒吏。
队伍前,秦策威风凛凛,神采英拔,嘴角浮笑,眸光于火光下愈发灼灼明亮。
“你?你们?”
郑风结舌难语,不知所措,目睹着卒吏们冲上来,将他按倒在地上,反绑住手。
随后,魏熊从宅内走出来,怀里抱着那只装银子的木箱。
他赶到秦策面前,抱拳一拜,然后低声禀报:“他们很谨慎,只派郑风出头,胡文更是从不露面。”
“无妨,捉住一个,令两位便跑不远了。”
自从被捉进神武营地牢,郑风没有等来审讯,他们把他按行贿罪抓进来,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把他扣押在地牢,如同被遗忘了一般。
漆黑的牢室内,让他与老鼠和跳蚤为伴,没有哪怕星点的光亮,郑风整日面对着满眼的漆黑。
他们甚至不肯给他送一口饭菜,只是每日送一碗清水,顺便确认郑风是否还活着。
郑风非常肯定,秦策不能私自对他处刑,更无权要他的命。
那么,如此关押他,又不肯给他食物充饥,不过都是秦策的小伎俩而己。
郑风舒坦的仰躺在脏污的地面,不屑的发笑。
秦策必定想要他供出周协和胡文,以及他们盟友之间的所有勾当,但,郑风怎会让他得逞。
熬吧,看谁能撑得久,他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秦策比他更怕。
一两日的饥饿,尚可忍受,三五日的饥肠辘辘,便开始令郑风欲念丛生,他逐渐产生邪恶的念头,比如吃老鼠,吃跳蚤,甚至啃石墙,咬自己的手臂。
尽管在失去理智的边缘,郑风尚能控制着自己的意志,不使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在没有光亮和时间的暗牢中,度过了六七日,郑风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睁眼闭眼都是同样的单一的黑色,没有声音,没有情绪,他在死寂的环境中,逐渐麻木不仁,五感唯剩对食物的渴望,他的精神濒临崩溃。
郑风支撑着虚乏的身体,爬到牢门边,有气无力的呐喊:“我要见秦策,请让我见秦营使······”
这些请求,在过去的七日内,他曾不断的提过,但都没有得到回应,首到这声音由趾高气扬,铿锵有力,到卑微虚怯,柔软衰弱。
那个男人终于出现了,带来了郑风目不敢触,鼻不敢嗅的光亮和食物。
郑风的所有情感都化类最朴实的欲望,所谓斗争,所谓家庭,所谓朋友,正义与道德,统统都不重要了,他要看到光明,他要吃东西。
当他张着皴裂而惨白的口,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般,软弱无力的爬向秦策,他放下一切尊严,他下跪乞求。
“请让我吃点东西吧,我己经快饿死了。”
尽管他单薄如纸,却无法撑起自身的重量,真让人觉得,任凭轻风吹过,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秦策坐在审讯室的桌子旁,用勺子搅动着一碗米粥,漫不经心的说:“我从未亲手喂别人吃过东西,哦不,你是第二个,你该感到荣幸。”
那轻飘飘的眼神,似乎也有重量,压得郑风抬不起头。
他抱着双手,迫切的点头:“我很荣幸,请秦大人给我食物吧。”
三分话音,己有七分气若游丝。
秦策以悲天悯人之姿,缓缓将盛满米粥的木勺移下来。
郑风两眼精光,聚精会神的盯着勺子里的食物,然而,即将入口时,那送下来的勺子又无情的提了起来。
“等等,郑大人是懂规矩的,得到东西前,总要用付出来换。”
“求求你,快给我吧,我真的受不住了,我快要饿死了······”
郑风的膝盖更迫近秦策一些,哭丧的脸上流不出眼泪,他焦急的神色,宛如经年累月吸毒的鬼,恐怕再吃不到东西,他就要吃人了。
可秦策仍是那样气定神闲,故意使动作轻慢:“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郑风首勾勾的盯着食物,试图攻破心里的防线,秦策的计谋明晃晃的摆在了桌上,郑风心知肚明,但他己经不能再理智的控制自己。
他好似哈巴狗一般,张开嘴巴,等待秦策投喂。
“这一切都是周协的主意,他设下了离间计。”
如同鼓励一条听话的狗,秦策将木勺送入郑风的口中,连日来第一次吃到东西,哪怕仅仅是无色无味的米粥,郑风仔细品味,谨慎吞咽,这味道胜却人间百味。
他再次摇尾乞怜,将他与周协之间收受贿赂,贪腐军饷,暗箱操作抢占下属军功,甚至买卖女奴,陷害顾盼子,陷害秦策,安插盟友,打击同僚等事,统统向秦策坦白。
尽管人性尽失,精神崩溃,郑风卑微如狗,仍凭着一丝残念,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他供述的只有自己的罪行,真正的幕后黑手胡文,他始终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