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吏将木然的顾盼子按跪在地,魏熊蹲身解开了绑在顾盼子手臂上的绳子。
不知何时,头顶覆来朵朵乌云,雷声轰隆,响彻在天际,要下雨了,顾盼子心比身冷。
魏熊接过卒吏递过来的笞杖,有人上来锁住了顾盼子的两手两脚,顾盼子绝望的趴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几何,兴许一顿乱棍打死,打不死再送回罪人坡砍头。
顾盼子无能为力的任由身边人处置,眼前飘来的都是刚刚被杀头的伙伴。绝望的眼神,缠满头发的人头,和栽倒在身边的空腔子,鲜血喷得老高。
顾盼子心碎如泥,揪痛无比,忽然的一阵剧痛袭来,将顾盼子迷离的思绪打回了现实,还未反应,又一棍下来,整片的痛,一次重于一次,达到了一种生理难以承受的程度。
顾盼子忍不住尖叫,被困住的两手两脚,奋力的挣扎扭动,十指紧紧的抓地,握成拳头。
可无论身体怎么努力,都一棍不少的砸下来,疼痛也一分不减的传遍整个身体,困住她的力量更大,顾盼子躲无可躲。
夜空降下一道惊雷,震慑天地,急雨“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瞬间灌溉整个神武营,但行刑未停,剧痛还在持续上升。
顾盼子的哭喊连成一片,被雷声压了下去,她谁都不会求,她谁都求不动,顾盼子只恨自己穿越到了这里,封建的王国,感受着文明的负面。
高高的门楼上,秦策负手端站在伞下,遥望着行刑。
身边是组内的小旗官之一吴比,吴比举着伞,轻声问:“大人,她几次三番给您惹了麻烦,为何不杀了她?”
秦策目光如炬,缓声说道:“她很聪明,说出了一个我不想杀她的理由。”
吴比非常好奇,忍不住追问:“在罪人坡上,她跟您说了什么?”
秦策笑而不语,吴比自觉地不再发问,而是感慨说:“她的确不一般,能从罪人坡上活着下来,她是第一人。能说服上官,免遭杀头,也是她的本事。”
沉默半晌,秦策才悠悠地自语:“血溅不到身上是不知道害怕的,板子不打得皮开肉绽,是不知道疼的,仁慈的后果,如果是用更残忍的方式规正,那不如还是无情一点吧!”
吴比当然不能理解秦策的话意,更不懂堂堂秦家少将军,为何不遗余力的想要留住一个平民姑娘,这个顾盼子,到底跟秦策说了什么呢?
“大人,监军司负责监督行刑,一切情况都会如实上报,您冒然放回来一个,怎么跟上头交代?”
“我亲自过去解释。”
西十棍过后,顾盼子己然是气若游丝,连挣扎的力气都用光了,半昏半醒趴在泥地里,魏熊仰头看向雨幕中的门楼,秦策并出两指,随意的一挥。
魏熊心领神会,将棍子递给另一个卒吏,然后伸手扯起地上烂泥一般的顾盼子,扛在了肩上。
大雨中,走向顾盼子的营房。
魏熊粗枝大叶,一脚踢开房门,将顾盼子丢到床铺上,大脑迷离的顾盼子,屁股一挨床板,剧痛袭来,瞬间就清醒了。
顾盼子痛叫一声,一个骨碌翻下床。
魏熊不管不顾,扭身就走了,咣铛一声,关闭了房门。
顾盼子趴在床边,头埋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握成拳,使劲的砸着床板。
外面雨声潇潇,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顾盼子趴在床边缓了好一会,痛苦才减轻了一些。
低头看看自己泥湿的靴子,血染的衣裤,再看看衣架上的干净衣服,右腿试着轻轻抬一下,整个下半身都跟着痛。
她表情痛苦,嘴里嘶嘶哈哈的换气。
磨蹭了许久许久,才勉强换了干净的上衣,擦干血泥混合的一张脸,散开潮湿的头发,脱掉靴子。
那条脏兮兮的裤子,实在没法换,不能在意了,顾盼子终于趴下了,那本来属于十人一床的大通铺,仅剩下顾盼子一个人了。
己经是后半夜了,喧嚣过后,曾经欢声笑语的房间,变得死气沉沉。
我就算活过来了吗?脱离了死亡的威胁,在古代的野蛮世界活下来了吗?
由自己,顾盼子想到了往日几个女人在一起,嘁嘁喳喳,婆婆妈妈,当时的厌烦,都化成了现在的怀念。
顾盼子将头枕在手臂上,侧头去看烛光中整齐的铺位,每一个位置原本都睡着人,有人说话,有人听你抱怨,有人和你一起面对困难,一夜之间都没了,那些鲜活的生命,就死在自己面前,顾盼子深刻的感受到,一种近乎野蛮世界的弱肉强食。在这样的世道,以蝼蚁之姿,该怎么努力的活下去,努力或许也没意义。
顾盼子不住的抹眼泪,由克制的抽泣,演变成放声大哭,都无济于事,一个都回不来了,一个都救不了。
她望着蜡烛燃尽,整间屋子瞬间被黑暗笼罩。
无助的哭泣在暗夜里回荡:“我想回家,我好想我的妈妈。还有21世纪光明磊落的天下。”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大雨何时停的,更不知顾盼子何时迷迷糊糊睡去的,枕的手臂发麻也不觉。
黑暗中,隐约听到耳畔有女人的呢喃。
“你为何还活着?”
“我们在阴间等你,你迟迟不来,我们只好回来寻你。”
朦朦胧胧间,顾盼子思绪回还,乍然睁开双眼。
屋里没人了,是谁在说话?阴间又是什么地方?
顾盼子心下惊恐,身体一动,牵动的腰位剧痛,她咬着牙关苏醒过来,不知是梦还是幻觉,一张张熟悉的女人脸,在暗夜的虚空漂浮,说不上是笑还是哭,总之是难以描述的恐怖。
顾盼子划破长空的一声惊叫,刺破了营房区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