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顾盼子整个人没入水中,两耳灌水,外面的声音朦朦胧胧,但仍然可以分辨,岸上响起了一片嘲笑声。
双脚蹬了几下,她在水中稳住身子,然后脑袋顶出水面,迅速向岸边游。
冷白的十指刚摸到岸边的石头,一只大脚就踩了上来,顾盼子湿漉漉的一张脸,仰望着曾如意。
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原来他在这等着我呢。
冰冷的声音从头上砸下来:“我允许你上来了吗?”
顾盼子嘴里吐出水来,眼睛盯着被踩得生疼的手指,怨声发问:“为什么要捉弄我?”
曾如意不回答,而是挪开脚,蹲下身,揪住顾盼子的头发,猛力的按了下去。
外面的笑声在水下变得扭曲,顾盼子拼命挣扎,又死活脱不开那野蛮的掌控,足足憋了两分钟不能呼吸,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死死的纠缠着她。
突然,头上的劲力一松,近乎是求生的本能,顾盼子猝然从水下弹出脑袋。
剧烈的呼吸,使顾盼子活了过来,她扫去脸上的水,也看清了岸上的人。
秦策穿着玄色绣奔马纹武官常服,端立岸边,剑眉锋锐,冷色的眸光低垂。
顾盼子如同落水的小狗,发髻凌乱,贴在脸颊,狼狈的急喘。
见到了秦策,顾盼子心思顿时活泛起来,本要开口求助,曾如意却丝毫不给机会,再次将顾盼子按入水中。
可长达数分钟的时间,曾如意手劲不松,就证明岸上的秦策,并没有发声阻挠,我迷人的老祖宗,竟如此冷漠吗?
冰凉的河水紧紧包裹着身体,顾盼子在水下绝望的悬溺,当无限接近窒息的时候,那股强大的力道停止下压,反而是把顾盼子提了起来。
顾盼子破水而出,两腮圆鼓,仿似金鱼吐水,绵软的靠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一边喘咳一边哀求:“大人!救命!”
她的湿手摸向了那双锦色的靴子尖,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秦策并没有避开,而是撩起袍带,半蹲下身,幽声反问:“我为何要救你?”
顾盼子眼底猩红,微微喘着,男人玩味的神态,与岸上那些奚落的笑声如出一辙。
此刻的秦策在顾盼子眼里,褪去了历史的神秘色彩,俨然和这些混蛋兵都是一路货色。
“不过——”秦策补充说:“我倒可以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
顾盼子错愕的抬眸。
“杀了你的小旗官,他的位置我让你来做。”
此话一出,曾如意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游戏玩到他头上了。不过他并不慌张,杀他?就凭顾盼子?
顾盼子首视着那黑沉沉的眸子,淡漠的神情,不敢轻信。
“大人说话算话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如若这就是军营里的生存游戏,顾盼子当然可以奉陪到底,因为她没有退路。
“那请大人给我一把刀!”
秦策眼神示意那名身材魁伟的带刀卒吏:“魏熊,把刀给她。”
魏熊“嚓”地拔出腰间的刀,递刀之前,顺带着一脚把曾如意踹进了河里。
还来真的?曾如意在河里站住脚,不明就里的看着秦策。
顾盼子接过刀,转向身后的曾如意,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曾如意面沉似水,眼神中透着冷冽,阴笑威胁:“既然要玩,那就玩个大的,今我二人,只能有一人活着上岸。”
“好!”
顾盼子爽快的答应,并在水里稳住下盘,双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刀刃向外竖在胸前,那双人畜无害的鹿眸,泛起了汹汹的杀意。
长这么大,连个鸡都没杀过,顾盼子不敢相信自己能杀人。
但眼前的人,算不得什么好人,他践踏她的尊严,他欺凌弱小,他确实该杀。
顾盼子要杀了曾如意,假若不能离开军营,那么向上发展,也是出路,她要做官。
银光一闪,刀锋呼啸,顾盼子出手了。
曾如意灵活的向水下一钻,又从彼处露出头来,拳头同时击向了顾盼子的侧方。
顾盼子反应神速,横刀一扫,曾如意折身入水,再次消失。
顾盼子举刀下扎,却扑了空,茫然的听着水下的动静。
哪料想,曾如意却从她的背后,缓缓的顶出脑袋,一双阴险的鹰目,在银月下渗出寒光,曾如意一个蛙跳,罩在顾盼子上方,把顾盼子死死的压在水底。
顾盼子屏气凝神,使劲的想要甩脱,却根本发挥不出气力,只好调转刀锋,向背后刺去。
曾如意登时退开,顾盼子双脚一蹬,迅速弹出水面呼吸。
然而曾如意,恰如那水中的泥鳅,来无影去无踪,水波惊乱,终不见其人。
突地,水纹异常,顾盼子不及防备,中了曾如意的水下一脚,后背撞在了岸边的青石上。
随即,曾如意猛地钻出水面,铁爪精准的钳住了顾盼子的喉口。
与此同时,顾盼子手中的刀也架在了曾如意的脖子上。
曾如意目光凶厉,表情狰狞,吼声威胁:“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敢杀我吗?”
他的手指越掐越紧,顾盼子的刀刃却迟迟不下。
两对喷火的眸子对峙许久,顾盼子最终也没有下刀,她腾出左手,一拳击在曾如意的颧骨上,曾如意松手后退。
顾盼子揉揉脖子,凛然说:“我的刀一定比你的手快,我不是不敢杀你,我只是不想杀。”
顾盼子想通了,虽说秦策在历史上创下许多丰功伟业,他是一个伟人,却未必是一个心地纯善的好人。
而此刻秦策与顾盼子非亲非故,更无利益往来,放着曾如意这样精干的小旗官不要,扶持她胸无大志的顾盼子有何用处?仅仅是为了满足公子哥的乐趣?
她不得不考虑清楚,上官真的喜欢有野心的小兵吗?一个敢杀自己顶头上司的小兵,谁敢留在身边?
杀了她的小旗官,绝不是秦策想要的结果,心无城府,即是莽夫。
或许,这是秦策的陷阱,亦或是他的试探。
“抱歉,让大人失望了,我不能杀他。”
顾盼子面向秦策,将大刀双手奉上:“我的小旗官对我很好,恕我不能这么做。”
秦策不可思议的挑眉:“他没有欺负你吗?”
顾盼子仰脸儿,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我的小旗官非常照顾我,我很感恩。”
此话一出,连后面的曾如意都难以置信。
月光洒下来,男人的黑睫半敛着眼中的锋芒,秦策面无表情,深深的注视着顾盼子清透的秀颜,良久,冷峻的面上,浮起狡黠的微笑。
秦策立起身,吩咐魏熊:“把她送去羁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