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客栈在金陵城颇具名气,莫说装潢奢华,服务亦是一流。一间最普通的客房,一个晚上也要二两银子,上等房几十两不等。
顾母住的这间,一天的开销要二十两,屋内陈设堪比天宫,包括吃喝洗澡,平时的茶水果品,饭桌上的珍馐,甚至仆人伺候,等等一切配套服务。
当然,顾母是毫不知情的,银子都要秦策来付。
尽管不知情,每日这样贵妇人一般的待遇,顾母亦是寝食难安,几次向顾盼子打听如何结银子,顾盼子都只说有人付,不用她管。
可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顾母惴惴不安,把屋子里能推掉的服务都推掉了。
今日,她看到女儿一身华服美衣,天仙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顾母终是忍不住了,她拉着顾盼子坐在桌子旁,不客气的扯起顾盼子的袖角,质问道:“这是哪来的?你一个月几个钱我清清楚楚,这是你能买得起的吗?你实话告诉娘,你在外面到底做什么了?”
顾盼子将手上的包裹,平放在桌上,郑重的看着母亲,一张脸从青春到衰老,不过弹指一挥间,一双眼睛发黄浑浊,仍然放射出警惕不安的光,她拉过母亲一年西季干活的手,一双枯槁的手,经过数天的好日子,明显了许多。
顾盼子道:“娘,那我便跟您说实话吧,带您来这里的不是我,是神武营的指挥使,也是这里将军府的大公子秦策,我和他有着不一般的关系,他答应要娶我为妻,明日我们要一起去见他的父母。”
此言一出,顾母的眼神由警惕到错愕,乃至于震惊,她定定的瞧着面前的女儿。
确实反常,这种反常并非此时此刻,是要追溯到丈夫去世之时。
怪不得一营军官,高高在上,怎的会关心一个小兵的家事,不惜出银子替顾家安葬亡人,甚至帮助她在营中做事。
所谓的顾盼子能力出众,深得青睐,都是鬼话,恐怕她的女儿,以平民之身,拥有了不该拥有的美貌,受到权贵胁迫,早己失了身。
顾母立时严肃起来,诘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可做了不合体统的事?你难道怀了他的孩子不成?”
顾盼子无奈的翻白眼,解释道:“娘,您女儿有分寸,我们清清白白,只是互相爱慕,并且他愿意为这场感情负责任,他答应娶我,并且正在努力争取。”
顾母粗糙的手掌抚着女儿的脸庞,苦口婆心的劝慰:“女儿啊,咱们穷苦出身,哪怕是与普通的官家相配,亦有诸多的为难,何况金陵将军府,与咱们家何等的差距?人家凭什么娶你?单凭美貌?可知将军府吃过见过,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到?堂堂将军府的贵公子,怎可娶你?”
顾母眼神一斜,恍然惊问:“莫不是他要娶你做妾?甚或是侍妾?娘告诉你,给人做妾几年风光而己,往后的日子低贱如狗,娘宁愿你嫁入普通人家,那才是咱们该过的日子。”
“不是的娘,您怎么能这么想您女儿呢?我自有分辨,若他不能信守承诺,我也不会执迷不悟,您的女儿从来也不是离了男人活不了的软骨头。”
“娘是担心你受伤害。”
顾母的脸色尽显担忧:“那种门第,即便他对你有情,你又如何有心智驾驭府中的人情和事务?秦家家世显赫,娶妻大事,恐怕不是那秦公子能够自己决定的,家族里的人亦不会容你,他无法日日护你周全。”
“娘,您女儿不傻,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若不娶,我便另嫁,这算什么为难事?天下又不是他秦策一个男人。无非就是所得之恩惠,都要想办法慢慢偿还,若是他毁约在先,亦不会太过为难咱们。”
“怕只怕,人心不古,当初的好,都变成此后的恨,人家官大势大,白的亦能说成黑的,真要动你,不过是勾勾手指。即便要咱们的命,咱们都无处伸冤。”
见顾盼子低头不语,顾母担忧的补充道:“今日说娶你,明日又能娶别人,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你们之前那点浓情蜜意,统统都会烟消云散,甚至看你都觉得碍眼,你要是敢嫉妒,说一些难听的话,等待你的最好结果便是死,否则一间屋子锁你一辈子,出不了一年人便疯了。即便是正妻,你没有娘家撑腰,也无地位。若是妾室,有了孩子,孩子亦是半个奴,庶出的孩子,在家族中同样抬不起头。”
“娘,您这都在哪听的?”顾盼子厌烦的皱眉。
顾母孤行己见:“街边说书的,讲这些高门贵府里的奇闻轶事,多半都是真实之事。”
顾盼子目光斜挑,深叹了一口气:“娘,我理解您的担心,但是您女儿绝不会落入那般下场的。”
“你莫被他的一时兴起,冲昏了头脑,他看到的东西,和我们这等人家看到的东西不一样,万一哪天他变心了,你觉得咱们家能有人站出来替你撑腰吗?”
“娘,您不懂,我们之间不仅靠虚无缥缈的感情,您的女儿拥有他们无法舍弃的超能力,不光秦策需要我,连他的子孙后代都需要我,虽然我的能力来自于机缘巧合,但我能吃几百年,比我的命还长,我无法保证他爱我多久,但我能保证我的地位屹立不倒,即便将来两看生厌,我亦能识趣,能够明哲保身。”
顾母昏蒙的双眸,狐疑的打量女儿,她实在看不出女儿有什么能力,可以如此终生受用,她不禁追问:“你与娘说说,你有何能力?”
顾盼子笑容诡异,对母亲神神秘秘的说:“整个秦家的运势发展,都掌握在您女儿的脑子里,不靠这个,您女儿早死了,哪还有机会与人家发展感情。”
顾盼子得意的眉毛轻挑,打开了桌上的包裹。
“你学算命了?”顾母实在难以理解。
“哎呦,您就别管了,先试试这件衣服。”
顾盼子将一件崭新的锦袍提了起来,贴到母亲身上比了比:“去见人家,最起码穿着要正式,显得咱们有礼貌。”
顾母站起身,前后翻看着新衣服,这件右衽橘色长袍,满绣缠枝莲纹,领口袖口乃是深蓝色宽边,上绣如意纹,下裙同色,百褶无纹。
衣料柔滑,针织细腻,顾母此生初次见到摸到,不懂价值几何,但绝对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