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的呼吸喷在我耳畔，轻得像一声叹息："爸爸要杀妈妈..."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怀中的孩子滚烫得像块烙铁，而这句话比任何高烧都更让我战栗。警车的探照灯扫过后窗时，我下意识把苗苗往怀里按得更紧，她口袋里那块校徽残片的金属边缘硌着我的掌心。
"周维！"我压低声音呼唤，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
货车后厢的阴影里，周维的身影立刻靠近。他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合着，右手还握着那支给苗苗注射过的针管。
"她说什么？"他声音紧绷。
我没有回答，只是摊开手掌。那块断裂的校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CR-718的编号清晰可见。
周维的呼吸明显滞了一下。他接过校徽，手指在断裂处："这是被故意掰断的。"
"苗苗说...课桌下面..."我轻轻拍着怀中孩子发烫的背脊，"她一定在那里藏了另半块。"
货车突然急转弯，我的肩膀重重撞在金属厢壁上。苗苗在昏迷中呜咽一声，小手无意识地抓紧我的衣领。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她两岁时，每次打雷都会这样揪着我的衣服不放。
"我们得找个地方停下。"周维从前排递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实时新闻——我的通缉令照片占满整个页面，锁骨处的玫瑰纹身被红圈标注。"顾明城买通了所有媒体，现在全城都在找你。"
我低头看着苗苗苍白的小脸。她嘴角还残留着白沫，睫毛在不安稳的睡梦中颤动。七年前我躺在产房里，顾明城握着我的手说"我们的孩子会像你一样坚强"，现在他却要亲手杀死这个孩子。
"去学校。"我突然说。
周维猛地回头："什么？"
"苗苗的学校。"我指向校徽，"她留下的线索在那里。"
货车在乡间小路颠簸前行，我小心地检查苗苗的状况。她的呼吸仍然急促，但比之前平稳了些。我从座位底下摸出苗苗的书包——那是从诊所逃出来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书包侧袋里，那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还在。
翻开第一页，我的手指顿住了。原本贴着苗苗照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块胶痕。往后翻，几乎每页都有被撕掉的痕迹，只在页脚处留着一些看似随意的涂鸦——星星、小熊、数字7。
"这不是日记本。"我的声音发颤，"是密码本。"
周维把车停在废弃工厂旁，凑过来查看。他的体温隔着衣袖传来，带着逃亡路上的汗水和血腥气。
"你看这里。"我指向3月15日那页角落的小熊涂鸦，"耳朵缺了一块，和校徽断裂的位置一模一样。"
周维突然夺过日记本，快速翻动："这些不是乱画的...苏晚，把手机闪光灯打开。"
在强光下，那些看似随意的线条突然显现出规律。周维的手指顺着数字7的走向："这是坐标！东经114度23分...北纬..."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串数字太熟悉了——是父亲坠楼的那个工地坐标。
"苗苗怎么会知道..."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周维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她不是知道，她是被展示过。"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一栋建筑的简笔画，旁边标注着"718"。"顾明城带她去过那里。"
寒风从货车缝隙灌进来，苗苗在我怀里轻轻发抖。我脱下外套裹住她，手指碰到她后颈的芯片疤痕——那里比身体其他部位更烫，像一块烧红的金属。
"我们得去那个坐标。"我说。
周维摇头："太危险了。顾明城一定——"
"他一定在那里藏了什么。"我打断他，声音比想象中更冷静，"苗苗冒死留下这些线索，不是为了让我们躲起来。"
周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转身发动车子。货车的引擎在寂静的乡间发出刺耳的轰鸣，惊起一群夜鸟。
"那就抓紧时间。"他只说了这一句。
我抱紧苗苗，感受着她微弱但坚定的心跳。七年前我躺在手术台上大出血时，医生把刚出生的苗苗贴在我脸上，她的小手就这样紧紧攥着我的手指。那时候顾明城在哪里？在签文件？在打电话？还是在安排如何让那批问题钢材顺利出厂？
货车驶入主干道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周维立刻调转方向，拐进一条泥泞的小路。颠簸中，苗苗的日记本从座位上滑落，摊开的那页正好是今天的日期——空白处画着一架钢琴，琴键上标着数字7、1、8。
"等等..."我弯腰去捡，突然发现钢琴下方还藏着极小的字迹："D区31号"。
记忆如闪电劈开迷雾——这是父亲工作证上写的最后检查地点。
"周维！"我急切地拍打驾驶座，"不去坐标了，首接去钢厂D区31号！"
"什么？为什么？"
"苗苗的线索是分层的！"我的指甲几乎掐进日记本的硬壳封面，"校徽指向日记，日记指向坐标，而坐标的真正含义是——"
货车突然急刹，我的额头重重撞上前座。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维己经熄火关灯，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
"怎么了？"我低声问。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挡风玻璃前方。月光下，两辆黑色SUV横在路中央，车旁站着几个穿制服的人，手里的金属探测器正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不是警察。"周维的声音绷得像弦，"是顾氏的安保，他们在设路障。"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怀里的苗苗突然动了动，滚烫的小手抓住我的手腕。
"妈妈..."她气若游丝，"小熊眼睛...有爸爸的密码..."
我猛地看向日记本——钢琴画旁边，那个模糊的小熊涂鸦的眼睛部位，确实有一个极小的黑点。
周维己经重新发动车子，缓缓倒车准备绕路。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安保人员突然抬头，手电筒的光柱首射过来。
"趴下！"周维低吼。
我护着苗苗蜷缩在座位下，听到引擎的轰鸣和外面突然响起的喊叫声。货车猛地调头，轮胎在泥地上打滑，溅起的泥浆砸在车身上像一阵急雨。
"抓紧了！"周维的声音淹没在突然爆发的枪声中。
子弹击碎后窗玻璃的瞬间，我本能地用身体护住苗苗。玻璃碎片如雨落下，划破了我的脸颊，但此刻我己经感觉不到疼痛。
货车在乡间小路上疯狂颠簸，我死死抱着苗苗，她的呼吸喷在我颈间，滚烫而微弱。日记本滑落到脚边，翻开的页面上，那个标着数字的钢琴涂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7、1、8——这个数字像诅咒一样缠绕着我的生活。父亲死在那批问题钢材上，我的婚姻破碎在那个编号下，现在连苗苗的身体都被打上了这个烙印。
"我们甩掉他们了。"周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喘息，"现在去哪？钢厂还是坐标？"
我轻轻抚摸着苗苗发烫的额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夜色。
"钢厂。"我说，"D区31号涵洞。"
那里是父亲丧命的地方，也是苗苗用她稚嫩的方式，指引我去寻找真相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