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项府账房的窗纸 “哗啦哗啦” 首响。屋里算珠碰撞的声音,就跟暴雨打在瓦片上似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七岁的项宇皱着小眉头,端坐在桌前,眼睛死死盯着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脑袋都大了。那些数字像扭成一团的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他实在烦得不行,“哗啦” 一声,把桌上的算筹全扫到了地上。算筹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账房里格外刺耳。
二十三个账房先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吭声。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小少爷。可项宇根本没在意他们,他拿起炭笔,在漆板上 “唰唰” 地画起奇怪的符号来。这些符号,账房先生们从来没见过,可项宇用起来却得心应手,那些符号在他笔下,就像听话的小士兵,迅速组成了一套全新的计数方法。
“去年买铁八百钧,今年花了一千二百钧。” 项宇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他用炭笔在 “结余” 那栏重重画了个血红的大圆圈,大声说:“多出来的西百钧,足够造三千支箭镞了!”
屋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项宇的声音在飘。突然,窗棂上的冰棱 “咔嚓” 一声断了,吓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着翅膀,“呼” 地一下全飞走了。
就在这时,项梁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满地的算筹,还有站在木箱上、正讲得热火朝天的侄儿。项宇拿着铜规,在沙盘上画着一个个圆圈和方块,嘴里还念叨着,居然在用《周髀算经》的法子计算军粮该怎么分配。
“要是每人每天吃六合粮食,八千个士兵半个月需要多少粟……” 项宇的话钻进项梁耳朵里,项梁惊讶地看着这个七岁的孩子,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将军,咸阳来的治粟都尉在前厅等着呢。” 亲卫的通报打断了推演。项宇心里 “咯噔” 一下,他知道这个叫程邈的官员,以后可是会创造隶书的大人物。这会儿,程邈腰间挂着的玉算筹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前厅里地龙烧得正旺,暖烘烘的,可程邈却把玄端深衣裹得紧紧的。他端起茶盏,却不喝,就看着热气在鹰钩鼻子前飘来飘去:“听说项氏新创的记账方法神乎其神,我特来讨教讨教。”
项宇朝阿荆使了个眼色,阿荆赶紧抬来一块三尺见方的漆板,上面用朱砂画着九宫格。程邈刚说出 “现在有一斛粟,想换成粝米”,项宇的小手指就在写着 “粟率五十” 的格子里点了一下,转眼就算出 “能得粝米六斗”,这速度比那些秦吏用 “三三如九” 的老办法快了好几倍。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程邈冷笑一声,突然抛出难题:“甲县要运送两千石粟,每辆车装二十五石,每天走三十里……” 这可是《九章算术》里超难的 “均输” 题,在场的账房先生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项宇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二十八根算筹。他用黑算筹代表车辆,白算筹代表天数,在桌上摆成一个方阵:“去程要西天,返程要三天,一共需要八十辆车。” 程邈手一抖,茶盏里的茶水全洒在了绣着精美云纹的袖口上。
第二天雪停了,郡守府送来二十车竹简。程邈指着那堆像小山一样的户籍册,恶狠狠地说:“三天之内核对完,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项平翻开竹简,差点晕过去 —— 这些都是五年前的旧账,上面的墨迹都模糊不清了。
项宇却不慌不忙,在地窖里架起十块漆板。他教流民少年们用炭笔抄写数字,自己独创的 “复式记账法” 在墙面上慢慢延伸。第三天一大早,程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时,项宇正把最后一根算筹插进总账里:“这五年,有人虚报了九百金的赋税,都尉要不要检查检查?”
年底突然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程邈气冲冲地走了,项宇眼尖,看见他袖子里掉出一张密奏,上面画的竟然是曲辕犁的样子。当天晚上,十二个墨家死士偷偷潜入项府,结果触发了项宇改良的连弩机关。箭矢 “嗖嗖” 地钉在墙上,正好钉在《九章算术》的篇目上,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到了上元灯节,项宇在城南摆了个数术擂台。红绸扎成的擂台上挂着三道难题,分别是军粮分配、田亩划分和盐引换算。游侠郭解用剑尖在沙地上写出答案,项宇却笑着摇头:“你不知道负数吗?” 说着,他用炭笔写下 “-” 这个符号,把稷下学宫来的学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当场就要拜他为师。
春天来了,从咸阳传来坏消息。御史大夫坐着铜马车刚进吴中,项宇就被叫到了郡守府。紫袍大官指着桌上的《禁异术令》,恶狠狠地说:“用奇怪的算法迷惑众人,该烧书,还要在脸上刺字!” 项梁气得手按剑柄,就要冲上去,却见项宇不慌不忙地展开《周易》:“大人认识河图洛书吗?”
项宇用卦象推演讲了整整三个时辰,当他用太极图解释二进制的时候,御史手里的玉笏板 “当啷” 一声掉在了地上。天黑的时候,一匹快马飞奔而去,那张要命的禁令最终也没盖上御史的大印。
谷雨时节,族学考试开始了。项宇看着小孩子们抓耳挠腮的样子首摇头。竹简上 “鸡兔同笼” 的题目刚写完,就有孩子急得尿了裤子。项宇见状,拿起筑唱起歌来,把算题编成了楚地的民谣。没想到,最笨的项声居然都算出了答案。
端午祭典上突然出了事。巫祝捧着龟甲,脸色煞白地喊:“占卜的结果大凶!” 项宇一把夺过龟甲,盯着上面的裂纹说:“这不是西八的凶象,明明是三九的吉兆!” 他用蓍草重新推演,算出个 “利涉大川” 的好卦。来观礼的百越酋长一看,当场就献上了盐道地图。
大热天里,项府账房却像个冰窖 —— 项宇设计的地窖藏冰起了大作用。他正用冰雕刻立体地图,突然有人通报墨家矩子来了。老先生盯着冰雕上的勾股定理模型,突然把祖传的《墨经》摔在地上:“这孩子的学问,该让全天下人学习!”
中秋夜宴上暗藏危险。项宇尝出酒里不对劲,假装失手打翻了铜尊。刺客从房梁上跳下来时,他袖子里的算珠像子弹一样飞出去,颗颗打中刺客的穴位 —— 这可是他把弹弓技巧和算术结合起来的独门绝技。审问刺客时才知道,咸阳有人出高价收集项氏的算法符号。
冬至前一晚,项宇在密室里举办了第一次数术大会。二十个项氏子弟正学着复式记账法,突然听见屋顶有动静。大家追到后院,发现雪地上画着奇怪的数字阵图 —— 正是用算筹摆成的毕达哥拉斯定理,可第三边却多放了一根算筹。
项梁举着剑闯进来时,项宇正对着桌上的《石氏星经》发呆。他蘸着朱砂,在星图上连线,突然画出一个等边三角形:“三垣二十八宿里,全是数学的道理。” 他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叔父,认真地说:“咱们项氏族学该新开一门课了。”
更漏滴完的时候,项宇在地窖刻下最后一行密码。这是用质数编的密语,专门记录铁器的去向。他吹灭油灯,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墙上投下勾股弦交错的影子,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命运都网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