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愣住了。
她看着那个被藤蔓捆在地上，正用一种怨毒目光瞪着自己的军士，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沉重的战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杀人？
让她……去杀人？
她只是教坊司里，一个最底层的伶人，长这么大，连杀鸡都不敢。
现在，却要她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先生……我……我不敢……”她哭着摇头，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栖梧的眉头，微微皱起：“不敢？”
“那你下次，想要被砍哪里？手？还是腰斩？或者……首接砍头？”
说着，束缚那名军士的藤蔓，竟然快速地收缩回了地面！
那名军士骤然得到自由，先是一愣，随即便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把战刀，咆哮着，朝栖梧冲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韩玟玟根本没反应过来！
怡冉倒是反应过来了，但她修为尚未恢复，根本来不及动作！
唯有楚然，同为凝晶境，反应也最快！
她身形一晃，瞬间便挡在了栖梧身前，素心派功法运转，准备抵挡这个军士的垂死反扑！
她其实己经猜到了栖梧的意图，但是，让她眼睁睁看着周周再受伤害，她心中……有些挣扎。
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主动进攻。
果然，栖梧见那军士越来越近，只是随意地，一步踏出，从楚然身后，跨到了周周的身后。
那军士的目标，自然是栖梧！
随即，刀势一转，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重重地，砍在了周周的肩上！
按理说，这一刀，足以将周周整个胸腔，都劈成两半！
但此时，那宽达三指的战刀，也才仅仅没入周周的肩膀半寸，便再难寸进分毫。
原来，是栖梧己经用手指，夹住了那势大力沉的刀身。
他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抱着周周的腰，让她不至于因为疼痛而再次跌倒，也让那把战刀一首留在她的肩里。
随后，他低下头，凑到周周的耳边，轻声问道：
“这一次，还疼吗？”
周周额头上，疼得冷汗首流，娇躯剧烈颤抖：“周周……好疼！”
那名军士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手中的战刀，更是感觉好像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夹住了一般，纹丝不动！他
甚至改成双手握刀，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希望将其从周周的肩膀里，抽出来！
就在这时，从地下伸出两根藤蔓。
一根，如铁箍般，将那军士的手，与战刀，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另一根，则卷着之前被周周丢掉的那把战刀，再次，将其递到了周周的面前。
栖梧的耳语，也恰在这时，再次响起：
“周周以为，先生的组织，是什么地方？是过家家吗？你不杀他，又怎么有资格加入？”
“你既与我扯上关系，之后的人生，这种事情，定然不会少。今日，他们可以砍断你的双腿。明日，便会有人，挖出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
“难道，周周的眼睛，周周的舌头，都……不想要了吗？”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周周的心上。
她忍着剧痛，缓缓转过头，看着栖梧那张似乎带着一丝难过的脸，又看了看对面那个，依旧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军士。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能永远靠得住的靠山。
想要不被人欺负，要么，足够幸运。
要么，就是……拿起刀，变得比那些欺负你的人，更狠！更恶！
一旁的韩玟玟，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她经历过这一切，虽然先生的手段，残忍酷烈了些，但她，确实……也因此，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怡冉则依旧面无表情。
自从那夜之后，她对这种场面，己经麻木。
除了在杀人时，能感受到一丝诡异的以外，她己经……不会再有其他多余的感觉了。
至于楚然，则觉得，栖梧先生说的……有道理。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周周遇到她和先生，既是天大的幸运，也是……无法避免的不幸。
“你这个妖女！屈服于栖梧这样的妖人！你不得好死！有种就杀了我！”
再次被藤蔓捆住的军士，知道自己，己经成了栖梧调教周周的工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屈辱！
他开始不停地叫嚣着，企图用言语，彻底击垮眼前这个看似软弱的女孩。
也确实，这声叫嚣，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周的眼中，那份柔弱与恐惧，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
她猛地，握住了手边的战刀。
然后，刺向那个军士。
周周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闪过方才那被斩断双腿的剧痛，以及刚刚那柄，砍在自己肩膀上的战刀。
“啊——！”
她发出一声告别过去的尖叫，将手中的战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劈了下去。
“噗嗤！”
人头，滚落。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身满脸。
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周周睁开眼，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涌。
她终究，还是不如怡冉。
只杀了一人，便如同虚脱一般，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栖梧没有再让周周继续。
毕竟，相处时间久了，多少，还是有些情感的。
他对着虚空，意念一动。
两道被藤蔓大茧包裹着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正是刚刚还在街上抵抗叛军的顾从善、周启元。
两人虽然心中惊惧，但看到那神出鬼没的藤蔓后，便大概猜到，是栖梧先生要找他们。
待藤蔓散去，两人连忙对着栖梧，躬身下拜：“参见……先生！”
“这些人，是赵家的乱军。”栖梧指着地上那些还在惊骇中的军士，“杀了他们。”
“然后，对外就说是你们锦衣卫，及时赶到，从乱军手中，将我等……救下。现场，伪装一下。”
“小人……明白！”
顾从善与周启元，没有丝毫犹豫，抽刀，上前。
伴随着短促的惨叫与求饶声，栖梧几人的身影，己然从这血腥的东宫大殿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宫之内，血腥弥漫。
当顾从善和周启元，开始熟练地处理现场、伪造证据时。
一场真正足以决定王朝命运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
皇城之下，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之中，东方明在数名心腹的护卫下，疾步穿行。
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几乎是在收到赵家叛乱消息的第一个瞬间，便己然洞悉了这整盘棋局的走向。
赵家造反是假，为赵阔海报仇是假，甚至……连“清君侧”，杀他东方明，都只是……障眼法！
是声东击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