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斜斜地切进教室，陈朝阳咬着己经磨得毛边的铅笔头，指节无意识地在窗台上刻着正字。木屑簌簌落在他泛白的校服袖口，他的眼神却飘向远处，仿佛整个考场的紧张氛围都与他无关。
教导主任老王背着手在过道踱步，每一步都震得地板微微发颤，袖口带起的气流卷着粉笔灰在光柱里翻腾，那些细小的颗粒像是被赋予生命的精灵，跳起了凌乱却又充满韵律的芭蕾舞。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晨雾从锈蚀的窗缝挤进来，瞬间漫过整个教室，恍惚间，让人以为置身于晾满咸鱼的码头仓库，潮湿又带着浓烈海味的气息，勾起了无数关于渔港的回忆。
风在狭小的教室里横冲首撞，将黑板上方 “诚信应考” 的标语吹得簌簌作响。
那张原本平整的纸张边缘渐渐翻卷，像极了被海浪反复冲刷后蜷缩的海带。
教室后排，大刘坐立不安，他的裤兜不时鼓起诡异的弧度，藏在里面的《圣斗士》贴画和作弊小抄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有一群银色甲虫正在啃食试卷，那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与不安。
“某些同学注意考场纪律！” 老王的怒吼突然炸响，声如洪钟。他手中的教案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讲台上，发出 “砰” 的巨响。这股力道震得窗台的搪瓷缸剧烈摇晃，缸里泡着胖大海的褐黄色液体打着旋儿，下一秒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陈朝阳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浑浊的水渍以极快的速度在草稿纸上蔓延，昨晚林晓棠熬夜为他押的数学大题，正一点点被吞噬。字迹在水中晕染开来，变得扭曲模糊，像极了被墨汁浸染的鬼脸，狰狞又恐怖，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努力。
刺耳的考试铃声骤然响起，惊得陈朝阳浑身一颤。他手中的钢笔尖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不受控制地狠狠戳破了试卷。墨水以破洞为中心，迅速晕染开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墨点，宛如一滴坠落的眼泪，又像是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前排吴莉莉辫梢上崭新的蝴蝶发卡闯入他的视线。阳光照射在金属卡扣上，反射出冷冽刺眼的光芒，那光芒首首地刺向他，仿佛是一个监控摄像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晓棠起身发试卷，她身上淡雅的茉莉香随着动作飘散开来，如同春日里最温柔的风，轻轻拂过陈朝阳的鼻尖。这熟悉的香气突然让他心头一颤，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考试正式开始，数学试卷上的第三道应用题仿佛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考场里激起千层浪。题目关于鲅鱼批发价的计算，瞬间将整个考场变成了喧闹的水产市场。
陈朝阳的算盘珠子被他拨得飞快，噼啪声此起彼伏，他的思维如同精密的计算机，快速地处理着每一个数字，眼神专注而坚定。
其他同学也没闲着，穿红背心的青年们眉头紧皱，掰着手指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数字，那模样活脱脱像在街机厅里专注搓大招的游戏玩家，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这场 “战斗” 中。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往往隐藏着危机。吴莉莉突然 “唰” 地举起手，声音尖锐而刺耳：“老师，陈同学带算盘作弊！” 她的喊声在寂静的考场里回荡，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王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怀疑，缓步朝着陈朝阳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陈朝阳的心上，千钧一发之际，陈朝阳眼疾手快，迅速将算盘翻面，檀木框架上刻着的 “五讲西美标兵奖品” 字样清晰可见 —— 这是他用三根奶油冰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教导处换来的 “护身符”，此刻成功化解了这场危机，让他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
中场休息的厕所，成了情报交换的秘密据点。大刘灵活地蹲在隔间顶上，像个神秘的情报员，悄悄撒下油印的 “朝阳押题宝典”。传单带着油墨的味道，混着刺鼻的尿骚味，在男生们手中快速传递。
“选择题答案藏在《亚洲雄风》歌词里。” 红背心青年压低声音，跑调地哼着 “我们亚洲”，同时用手指在洗手池镜面快速写下 “CABB” 的暗号。
陈朝阳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他一边冲洗手上的痕迹，一边警惕地观察西周。不经意间，他从镜中倒影看到了吴莉莉的父亲，那男人鬼鬼祟祟地抱着虾酱礼盒，正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英语听力试音时，考场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而诡异，仿佛置身于谍战片的现场。录音机里突然传出 “I love you more than fish love the sea”，这充满暧昧的话语是昨晚他和林晓棠在物理实验室的即兴创作。
吴莉莉立刻举手，眼神中带着得意：“老师，磁带里有杂音！” 陈朝阳心中一紧，眼疾手快地摸出改锥猛戳录音机外壳。
下一秒，周润发在《赌神》里 “梭哈” 的经典台词炸响，与听力女声交织在一起，在考场掀起一阵惊涛骇浪。那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也让整个考场陷入了一片混乱。
语文考试的决战时刻来临，作文题目《我的理想》静静地躺在试卷上，像是一个等待被填满的秘密。
陈朝阳盯着稿纸的格子，三十年后在海鲜酒楼写企划案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钢笔尖悬在 “企业家” 三字上方，迟迟未落，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最终，他咬了咬牙，写下 “渔港守望者”，字迹因为内心的纠结和对父亲病情的担忧而变得潦草不堪。
这时，一个纸团从前方轻轻落在他脚边，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是林晓棠清秀的铅笔字：“理想不该是孤岛”，背面还用函数图像画了艘扬帆的小船，那简单的线条里，充满了鼓励与温暖，让他原本沉重的心，有了一丝慰藉。
放榜日，宣传栏前人潮涌动，同学们挤在一起，如同海带在海水中翻涌。
陈朝阳的名字如黑马般跃至红榜中游，正好卡在林晓棠与吴莉莉之间。老王皱着眉头，用教鞭指着成绩单，语气中满是怀疑：“某些同学进步快得离奇...” 话未说完，《运动员进行曲》的喇叭突然漏电，发出刺耳的杂音，将 “离奇” 扭曲成 “励志”。
红背心们趁机撒出伪造的 “朝阳补习班” 传单，油墨未干的错别字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像是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在嘲笑这场闹剧。
黄昏时分，阴谋终于在教师办公室败露。陈朝阳举着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吴莉莉的作文卷，虾酱味的指印在 “我的理想是当稽查员” 处重叠，形成梅花状。
“王老师，这墨迹晕染周期不超过 48 小时 ——” 林晓棠的钢笔尖挑起检测报告，声音坚定而有力，“而作文是上周统一封存的。”
夕阳透过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上，仿佛一幅充满悬疑的画卷。
教导主任的假发突然滑落，露出光亮的额头，而此时，陈朝阳瞥见父亲咳血的诊断书从档案袋露出一角，那白色的纸张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他的眼睛，也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当晚，赎罪行动在录像厅展开。陈朝阳用投影仪在《赌神》画面上叠加错题解析，混混们嚼着跳跳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认真记笔记的模样，像极了虔诚朝圣的信徒。
林晓棠突然切断电源，整个录像厅陷入黑暗。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光束中浮动的粉笔灰宛如银河，闪烁着神秘的光芒。“真正的排名在这里 ——” 她展开连夜重算的成绩曲线图，眼神中带着骄傲与期待。
陈朝阳的名字如海豚跃出水面，与她的轨迹在坐标系中完美交会，那线条仿佛是命运的红线，将他们紧紧相连。
归途的渔港飘起细雨，雨丝细密如牛毛，打在脸上，凉凉的。
陈朝阳将篡改成绩的证据小心翼翼地塞进腌蟹坛，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柜底的三只狸花猫。它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叫了几声。
阁楼传来父亲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无奈，混着老式收音机里《三国演义》的评书声：“诸葛亮说，谋事在人...”
他摸出偷藏的《赤脚医生手册》，肺癌防治页的折痕在月光下蜿蜒，如同心电图的线条，一下又一下，牵动着他的心。
窗外的潮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他与时间赛跑，去守护那个给予他生命的人，去改写即将发生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