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最近这几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自打孙子沈青云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村里传开,她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就跟浇了热油似的,重新“滋滋”地活泛起来。
“我的乖孙哟!奶奶就知道,你是个有大出息的!”沈老太拉着沈青云的手,颠来倒去还是那几句话,可语气里的那股子骄傲和欢喜,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以前,她总念叨着儿子们能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可儿子们不争气,考了多少回,连个秀才的边儿都没摸着,倒让她成了村里人背后的笑柄。如今好了,老天爷开眼,首接送了个文曲星到她沈家!孙子才八岁,就这般了得,将来那还得了?
状元!
必须是状元!
沈老太一想到孙子将来身穿红袍,头戴金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乡亲们的簇拥下衣锦还乡的场面,就激动得浑身哆嗦。
“青云啊,奶奶这辈子,就指望你了!”沈老太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仿佛己经看到了那荣耀的一刻。
为了让孙子能安心读书,沈老太也是下了血本。她把自己压箱底的几个体己钱都翻了出来,一股脑地塞给林秀娥,让她给青云买些好吃的,补补脑子。还特意叮嘱,家里的活计,能不让青云沾手,就尽量别让他沾手。
“读书人的手,那是拿笔杆子的,可不能干那些粗活!”沈老太振振有词。
这日,天气晴好。沈老太一大早就起了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拉着沈青云,说是要去村头的土地庙烧香。
“乖孙,你如今可是咱们沈家的宝贝疙瘩,得让土地公公好好保佑保佑,让你读书顺顺利利,将来一举夺魁!”沈老太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沈青云看着祖母那虔诚而又充满期盼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知道,祖母虽然有些偏执和迷信,但对他的这份疼爱和期望,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份沉甸甸的爱,让他肩上的责任感,又重了几分。
到了土地庙,沈老太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磕了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祷告着,无非是些保佑孙子学业有成,金榜题名的话。
沈青云也跟着拜了拜。他虽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也愿意为了让祖母安心,做做样子。
从土地庙回来,沈老太的精神头更足了。她逢人便说自家孙子是如何如何的聪明,如何如何的有灵性,引得村里人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沈老太的过度宣扬,也给沈家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比如,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听说了沈家出了个“神童”,便也厚着脸皮上门来“认亲”,话里话外都透着想沾点光的意思。
“哎呀,二嫂子,你看咱们也是亲戚,以后青云发达了,可不能忘了提携提携咱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孩子啊!”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拉着林秀娥的手,说得那叫一个亲热。
林秀娥不擅应对这种场面,只能尴尬地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沈青云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摇头。这人还没怎么样呢,就有人想着攀龙附凤了。看来,这世道人心,还真是复杂得很。
就在沈老太沉浸在对孙子美好未来的无限畅想中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悄然登门了。
这日下午,沈青云正在院子里温习功课,大哥青柏和大姐青莲在一旁帮着母亲晾晒草药。沈万才则在屋里,对着一本旧书,苦苦思索着什么。
突然,院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谁啊?”林秀娥扬声问道。
“请问,这里是沈万才家吗?老朽方明德,特来拜访。”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方明德?
沈家人都是一愣。
这方老童生,可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平日里轻易不与普通村民来往,怎么今日会主动登门?
沈万才连忙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哎呀,是方老先生!快请进!快请进!”
方明德背着手,迈着西方步,缓缓走进院子。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沈青云身上。
“呵呵,想必这位,就是令郎沈青云,沈小友吧?”方明德捻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山羊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青云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青云见过方老先生。”
方明德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挑剔。
“老朽近日在村中,常闻沈小友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心中甚是好奇。”方明德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今日特来,便是想……考较考较沈小友的学问,看看传言是否属实。不知,沈小友可敢应战啊?”
他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沈万才和林秀娥都有些担心地看着儿子,生怕他应付不来,当众出糗。
沈老太却是不怕的,她对自家孙子有信心,挺着胸脯说道:“考就考!我家乖孙,难道还怕你不成!”
沈青云看着方明德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他知道,这位老童生,多半是不服气,想来找回点面子。
他微微一笑,朗声说道:“方老先生既然有此雅兴,学生自然奉陪。只是,不知老先生想如何考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