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沈青莲的亲事,在沈青云那番“只求人品,不求门第”的论调之下,算是暂时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沈万才和林秀娥也彻底打消了那些攀龙附凤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开始将目光转向那些家境或许普通,但人品端正,踏实肯干的年轻后生。
只是,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毕竟,沈家如今的门楣,早己非昔日可比。沈青云“三元及第”的赫赫威名,以及沈家那日益殷实的家底,都使得沈青莲的婚事,在无形之中,又多了一层令人瞩目的光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意味。
那些家境贫寒,或者自认才学平庸的年轻后生,即便对沈青莲心存爱慕,也不敢轻易上门提亲,生怕被人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取其辱。
而那些家境尚可,或者自认有几分才学和前程的年轻才俊,则又难免会带着几分功利之心,或多或少地都存着想借沈家之势,为自己将来铺路的心思。
一时间,沈青莲的亲事,竟然陷入了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
林秀娥为此,也是暗暗发愁,没少在夜里唉声叹气。
沈青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更不能乱点鸳鸯谱。婚姻大事,毕竟关系到大姐一生的幸福,必须慎之又慎。
他开始利用自己如今在青阳县和南淮府的一些人脉关系,悄悄地为大姐物色合适的人选。
他托了周济安先生和顾炎山长,留心一下各自书院之中,那些品学兼优,家境清白,却又尚未婚配的年轻学子。
他也托了回春堂的程郎中和悦来客栈的掌柜,帮忙打探一下府城之中,那些家风醇厚,勤劳本分,有正当营生的商贾或手艺人家中,是否有年龄相当,品行端正的未婚子弟。
甚至,他还厚着脸皮,去求了南淮知府赵大人和那位铁面学政陈敬之陈大人,请他们帮忙留意一下各自衙门之中,那些踏实肯干,有上进心,却又因为出身寒微而尚未娶亲的年轻属吏。
对于沈青云的这个“不情之请”,赵知府和陈学政倒是颇感兴趣,也乐见其成。他们知道,沈青云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姐姐的幸福着想,也是在……悄无声息地,为自己,为沈家,编织一张更为广阔和稳固的人脉关系网。
一时间,沈青云这位年仅八岁的“三元魁首”,竟然也当起了“红娘”,为自家姐姐的亲事,操碎了心。
这日,沈青云正在岳麓书院的静心斋内温习功课,钱少游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沈青云!沈青云!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钱少游一进门,便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哦?不知是何好消息,能让钱兄如此失态?”沈青云放下手中的书卷,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哼!你小子还在这里装模作样!”钱少游撇了撇嘴,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咱们书院里那位自诩‘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平日里最是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陆文昭陆大才子,最近……可是为了一个女子,茶不思,饭不想,人都快要瘦脱形了呢!”
“陆文昭?”沈青云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这个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陆文昭乃是南淮府本地望族陆氏的嫡长孙,与钱少游一般,也是岳麓书院之中公认的“风云人物”,不仅家世显赫,更兼才华横溢,在诗词歌赋方面,尤其擅长,颇得一些喜好风花雪月的先生和同窗们的追捧。只是,此人恃才傲物,心高气傲,平日里深居简出,行事也颇为低调,与沈青云等人并无太多交集。
“他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沈青云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让陆大才子也为之倾倒?”
“嘿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钱少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女子,非是旁人,正是……正是前几日,刚刚从青阳县来到咱们府城,准备在‘锦绣阁’开张营业的……苏家绣坊的少东家——苏婉儿,苏姑娘!”
“苏婉儿?”沈青云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猛地想起来,前些日子,大姐沈青莲曾兴奋地跟他说起过,她在镇上遇到了一位来自府城的苏姓绣娘,那绣娘不仅手艺精湛,为人也和善可亲,还指点了她不少关于绣活的技巧和心得,两人颇为投缘,临别时还互赠了信物,约好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聚。
莫非……此苏婉儿,便是彼苏绣娘?
“钱兄所说的这位苏婉儿姑娘,莫非……便是那位以一手‘双面异色绣’绝技闻名江南,被誉为‘江南第一绣女’的苏大家之后?”林墨轩也从一旁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和好奇。
“正是此人!”钱少游一拍大腿,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这苏婉儿姑娘,不仅继承了她母亲苏大家的惊世绣艺,更兼容貌秀美,才情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咱们南淮府城之中,公认的‘第一才女’!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富家少爷,对她心生爱慕,趋之若鹜。那陆文昭,便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补充道:“只可惜啊,这苏婉儿姑娘,眼光极高,性子也颇为清冷孤傲,对于那些只知吟风弄月,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向来是不假辞色的。那陆文昭在她面前,可是碰了不少钉子,吃了不少闭门羹呢!”
沈青云听着钱少游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心中却是微微一动。他倒不是对那位所谓的“江南第一才女”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想起了自家大姐沈青莲。
大姐的绣活,虽然也算不错,但在真正的行家面前,恐怕……还是有些拿不出手。若是……若是能有机会,让大姐拜在这位苏婉儿姑娘的门下,学习那名震江南的“双面异色绣”绝技,那大姐将来的前程,可就……真的不可限量了!
而且,这位苏婉儿姑娘,既然能让陆文昭那等眼高于顶之人都为之倾倒,想必……其人品才情,也定然有过人之处。若是……若是能将她说与大哥沈青柏为妻,那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的好事?
这个念头一旦在沈青云脑海中闪过,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再也无法抑制了!
他知道,这或许有些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是痴人说梦。毕竟,以苏婉儿姑娘那般出众的才貌和名声,想要娶她的人,恐怕早己踏破了苏家的门槛。大哥沈青柏虽然也算得上是忠厚老实,勤劳肯干,但在那些王孙公子,富家少爷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啊。
但是,事在人为!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钱兄,”沈青云的目光转向钱少游,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开口道,“不知……那位苏婉儿姑娘的绣坊‘锦绣阁’,在府城的何处啊?改日……青云也想去拜访拜访,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江南第一绣女’的风采,顺便……也为家姐的绣活,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