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黑暗之下,是一座蕴含生机的地下长城。5000公里的地下长城,仿若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在地脉深处,守护着最后的人类文明。
气闸舱的闸门慢慢打开,紫雾如梦似幻地从角落升腾,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沌之气。纳米机器人在空中聚集,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杂质吞噬得干干净净。
纪沧海踩着战靴踏上锈蚀斑驳的金属地板,作战服上的核尘在消毒气流下消失殆尽。
谭荣堂一屁股坐在地上,头盔都没摘就仰头灌水,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也懒得擦。宋子健踢了踢他的腿:“别挡道,死狗。”谭荣堂闭着眼比了个中指,却往旁边挪了半寸。
看着队员们东倒西歪的样子,纪沧海喉头发紧——他们像一群被暴雨淋透的流浪狗,可只要他吹声口哨,这群人又会龇着牙跟他冲进火海。
“鲁中区第0115号基地探索一队第17次地表探索任务完成,全员归队。”厚重的气闸舱沉重地合拢,墙角的排风口不断喷吐紫雾,那是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净化云。
当紫雾从排风口涌出时,纳米机器人在空中聚集成蜂巢状。
李慕青的战术目镜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显示后颈创口处仍有菌丝残留。她刚想说话,紫雾冲向众人,忽然化作尖针钻入伤口。剧痛中,她看见孢子菌丝在纳米机器人围攻下化为光点。“净化程序升级了?这不会是师哥的手笔吧。”她摸着快速愈合的皮肤,低声嘀咕。
“检测到全员辐射残留超标,建议立即注射脑白金。”机械女声刚播报完,孟庆斌就惨叫起来:“谁把我写的语音包调出来了?!怎么基地的人也开始不正经了!”
十五支纳米注射器从天而降,谭荣堂边躲边骂:“这特么是打针还是钉棺材板——嗷!”注射器一个漂移精准命中,他的咒骂声卡在喉间,脖颈处再次感受到蚂蚁啃咬般的刺痛,冰凉的修复液沿血液迅速扩散。
短暂注射后,谭荣堂摘下头盔,抓在手里,冲向墙壁显示屏一顿猛拍:“嘛了个巴叽的,这消毒程序是不是跟谁杠上了?”谭荣堂咬牙切齿,一边揉搓着后颈缓解刺痛,一边怒视穹顶。“老子去地表疯了一周,皮都没破,结果让它给弄了两次!”举起头盔狠狠砸向墙壁。可那坚硬的合金壁毫发无损,倒是他手掌传来阵阵酸麻。
诸葛川吹了声口哨开始起哄,“哟,堂堂这手劲儿,不去打铁可惜了。”
张成山用食指捅了捅耳朵,咧嘴一笑:“人家砸的是消毒程序,您老人家砸的是队友耳膜。”
“恭喜你成为真正的男人,不过能不能别像个二哈拆家似的。”宋子健一把拽住谭荣堂衣领,一本正经地看向他,“你那后脖子都让孢子啃成狗了,还皮都没破呢,德行。”
几人打闹间,消毒舱门打开,穹顶垂下的荧光水晶灯组成的星河倾泻而下,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地上,哪里是地下。
“请探索小队进入基因浴池进行修复。”机械音在室内回荡。
地下长城的温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活像一锅被核辐射逼疯的老火靓汤。纪沧海脱掉作战服时,后背的伤痕蜿蜒如蜈蚣,李雨菲瞥了一眼,吹了声口哨:“队长,您这纹身挺别致啊,最新款的‘孢子寄生限定版’?”
纪沧海翻了个白眼:“要不要给你也整一个?”
“免了免了,”李雨菲举起双手投降,“我这人怕疼,更怕变成荧光蘑菇。”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队长,你背上这条‘蜈蚣’要是再往下爬两寸...”
“李!雨!菲!”纪沧海的怒吼震得吊顶的荧光水晶灯一阵发抖。
水汽在浴池上方凝结成轻柔雾霭,纳米修复液在温热池水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当他踏入浴池瞬间,池水仿佛有了生命般包裹住全身,将所有疲惫与伤痛融入荡漾涟漪之中。
深吸一口气,纪沧海缓缓地沉入水中。温热的池水漫过头顶,隔绝了外界喧嚣。他睁开眼,透过淡蓝色池水望向穹顶,灯光折射成七彩光晕,让他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外出游玩,夜晚父亲开车回家途中,自己睡眼朦胧中看到的城市霓虹……
工作室内,难得正经的宋子健看着他的佩剑,这把剑是有名字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承影”淘汰了“银剑”、“钛银剑”等一系列强敌,最终斩获的命名权,虽然也是俗的不行,但好歹能听。宋子健希望它如传说中的上古名剑,出鞘无光,杀人无血。当然,它其实是把纳米时代的科技产品,剑刃由三千层石墨烯叠压而成,通电后能以每秒西万次的频率振动,切坦克装甲如撕纸。但此刻,它躺在维修台的软垫上,像个重伤的战士。
宋子健用枪油布擦拭剑柄上的刻痕——一道“正”字,第三划还差最后两笔。每道代表一次任务中的致命失误,比如上个月在孢子区,他本该斩断那头变异狼的颈椎,却因为手抖了0.6秒,剑刃卡在骨缝里。
“你这个‘干‘刻的真丑啊,你这‘老婆’快散架了。”孙柯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宋子健头都没回:“边去,比某人的无人机强,上次它还管蝙蝠叫妈妈。”
“那是敌我识别系统出现的故障!”孙柯一个箭步跃上工作台,拍着胸脯,笑嘻嘻地说道,“再说了,至少我的‘孩子’会自己回家。”
宋子健冷笑,拇指抚过剑刃中段的缺口——那是上周劈砍铁甲蜈蚣时崩的。纳米涂层正在缓慢自愈,但核心振子己经偏移了11微米。他拆开剑柄底部的维护盖,露出密密麻麻的量子电路,像解剖一颗机械心脏。
孙柯突然凑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航空级钛合金,后勤部顺的。”
“顺的?”宋子健贱贱的问道。“如果是老大会怎么说。”
“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啊,哈哈哈哈。”两人捧腹大笑。
休息室里,荧光水晶灯散发柔和光芒,恩雅的歌声在空气中流淌,宛如溪流般清澈悠扬。纪沧海端坐其中,神情木然,目光始终盯着闪动的探测录像。
“嘎吱——”门被推开,李雨菲像幽灵般滑进来,她浅蓝的发色配上精致的面容,就像冬夜月光凝成的霜雪,轻轻覆在蓝雪花的骨朵上。她望着纪沧海,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哟,队长在cos沉思者?”
纪沧海随手拨弄着他桌上的弹壳,一枚枚按杀伤力排序——这是他们刚组队时定的暗号,意思是“我没事,别问”。
“不会是因为植物大战纪沧海没玩好,不好意思了?需要我给你找老弓辅导下心理吗,你这种抑郁风格的人就少听恩雅的歌吧。”李雨菲没打算放过他。
纪沧海无奈的苦笑道:“你不懂,我只是迅烈如火CD了,要不我天克孢子。哎,这次探险,差点就团灭了,植物的进化速度超出了预计太多,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能都得交代在那里。还没向你说声谢谢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疲惫与无奈,“地表的环境己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地下长城成了我们的最后庇护所。每次出去,我们都抱着希望,可每次回来,带回的却是更多的绝望。”
李雨菲静静地听着,她明白纪沧海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每一次地表探索,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每一次归来,不仅带回了数据,还有对未来深深的迷茫。
“我们还能撑多久?”纪沧海的目光再次投向录像,画面中的废墟宛如炼狱,是变异生物的天堂。
李雨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轻轻地挥了挥手打开外置虚拟影像道:“看,这是我刚下载的!”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惊叹和赞美。
画面中孟庆斌正调试机械狗,李雨菲远程黑入机械狗的语音系统,把战斗指令库替换成了“土味情话合集”。
孟庆斌设置完成,一脸轻松的吩咐道:“狗子啊,转个圈。”
机械狗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它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接着,它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开始转圈,一边转还一边扭动着屁股,嘴里深情款款地念叨:“主人,我的 CPU 只为你跳动,我的传感器只扫描你的笑容。”
孟庆斌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黑人问号,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机械狗继续输出道:“如果我是无人机,你就是我的GPS,没有你,我的人生(导航)毫无意义。”
“是谁!你们对我家狗子做了什么?!菲姐,是不是你在捣鬼!”孟庆宾崩溃的跪坐在地后猛地反应过来,如果说非战斗状态下,最能搞怪的那也只能是李雨菲了。
李雨菲捂着战术目镜一阵憋笑道:“可能是……爱情使人盲目?”
纪沧海也跟上补刀:“也可能是狗子终于受不了你的单身磁场,决定自我觉醒。”
“队长,你竟然……”孟庆宾如泄气的皮球一般,仰躺在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彻底放弃了治疗。
纪沧海挥手关掉虚拟影像道:“好了,我不焦虑了,我现在都怀疑队里的风气不是宋子健带歪的了。”
李雨菲莞尔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他:“这是我从后勤部顺来的,据说能让人心情变好。”
纪沧海接过糖果,嘴角微微:“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啊。”
“对了,下次任务,我建议我们往西北方向深入些。”李雨菲忽然说道,“根据我的分析,那边的辐射水平较低,或许会有新发现。”
“好!”纪沧海放弃了对上半身的控制,完全放松的躺在椅子上,眉心难得舒展,“那就这么定了!”
“没必要什么事都……”李雨菲话未说完。
机械声骤然响起,“纪沧海队长,请到指挥部报到!”
“你先去忙,回头我们再聊。”李雨菲听到总部呼叫,果断起身离开,转身之际顺手将耳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这一动作竟让空气中的尘埃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地下长城深处,钱昭华独坐在办公室,荧光水晶灯的光芒映照着他忧虑的脸庞。他主持着多个重大科研项目,但粮食储备仅够两年,而地下产能远远不足以支撑人口需求。人工太阳虽己降低成本,但狭长的地下结构导致利用率极低,能源短缺限制了扩建速度。科研人员不得不研究新的方向,自从“时空之匙”项目取得突破,大量人员加入,时空穿越器“烛龙”迅速完善,但是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1911年,辛亥革命。”钱昭华自语道,“若能在此时干预,或许能避免核战。”他执笔疾书,眼神充满忧虑。
“但我们不能改变太多。”他停顿片刻,继续书写,“必须小心谨慎,否则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一切都必须在掌控之中。”他在“掌控”二字下重重划线,思绪飘向1911年的黑龙江。
“我们必须找到平衡点。”他喃喃自语道。
“报告!”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