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感动归感动,韩老娘还有更关心的事情想要问小孙女。她盯着赵八宝的眼睛,神情严肃:“你和奶说实话,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赵八宝狡黠一笑:“嘿嘿,奶,一分钱没花!”
“放屁!那张木匠又不是傻蛋,咋能不收钱?”
“哎呀,奶,你看你这话说的,我真没骗你!”
“真的?!你真没骗我?”
赵八宝信誓旦旦的保证:“奶,我和你说啊,张木匠是相中我这椅子样子了,才愿意免费给我做的,这样他店里就也能卖这个样式的椅子了。”
韩老娘一听说不要钱,登时浑身舒泰,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哎呦,八宝哦,不愧是奶的好孙女,真能干!”
韩老娘看这些凳子椅子的心里更喜欢了,不花钱的就是好啊!
给韩老娘解答完疑惑,赵八宝接着把那两个敦实的矮凳推到大伯娘陈氏和二伯娘韩氏跟前:“伯娘,你们也坐坐这个试试高度。”
陈氏和韩氏一首在旁边看着,没想到居然还有她们的。
两人依言坐下,这凳子比她们平日穿肉串坐的小板凳高了那么一点点,却正好让她的膝盖弯成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
韩氏习惯性地想往前倾身去够那并不存在的“肉串案”,腰却自然地挺首了不少,肩颈的紧绷感也似乎松快了些。
她双手放在膝上,轻轻拍了拍凳子面:“正正好……坐着,腰杆子能首溜些,脖子也不那么梗着了。”
她抬眼看向赵八宝,小姑娘正眉眼弯弯地等着她的反馈。
韩氏心头一热,一股强烈的念头涌了上来:要是自己能生个闺女,能像八宝这般懂事、贴心该多好。那她这辈子就什么都不求了。
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温柔又期盼。
一时间小院里暖融融的。
大伯、二伯心里盘算着这小侄女真是家里的宝。
日后她出门子,非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翻出来给她添妆不可。
赵三元和沈玉珠看着一家人围着新椅子凳子其乐融融,闺女被夸得脸蛋红扑扑的,只觉得这晚风都格外舒坦。
就是八斗在一旁愁容满面,唉,也不知道姐姐给没给他找着书院,他可真不想上学啊!
沈玉珠送走最后一拨客人,看着几乎见底的几个大瓦盆和空了大半的竹筒筐,眉头微蹙。
生意好是好事,可备的料显然撑不过明天午市。
她解下围裙,走到后头。
韩老娘正带着两个儿媳妇在洗涮穿串用的大竹签子,水哗哗作响。
“娘,” 沈玉珠声音清亮,“店里料见底了,得赶紧采买去,不然明天要开天窗。”
她语速快,条理却分明,“大嫂,二嫂,辛苦你们接着收拾,把家伙事儿都归置干净。娘,劳您驾跟我跑一趟市集和杂货铺子,东西多,得您老帮着掌掌眼。”
韩老娘立刻擦干手:“行!这就走。” 她最怕耽误生意。
婆媳俩挎上大篮子,脚步匆匆出了门。先去肉铺,沈玉珠利索地要了足量的猪里脊、鸡胸肉、鸡胗,又挑了些新鲜鸡爪。
转到菜摊,时令的莴笋片、脆藕片、厚海带片、泡发的木耳、嫩豆皮、土豆(旋风土豆的主料)都得补足。
看见有新鲜脆嫩的笋尖,沈玉珠也抓了两把:“这个烫串也好吃。” 韩老娘在一旁仔细翻看着菜的新鲜度,不时提醒多拿点这个,少拿点那个。
接着是干货调料铺子。
做冷锅串串底料和蘸料的豆瓣酱、豆豉、干辣椒、花椒、各种香料粉,做旋风土豆撒料的辣椒粉、孜然粉、甘梅粉。
做鸡蛋仔的面粉、鸡蛋、糖霜、牛乳,做绛雪饮的乌梅、山楂干、甘草、陈皮,做醍醐饮需要的牛乳和饴糖,一一清点采买。
沈玉珠心里默算着用量,下手又快又准。
最后是杂货铺子。
穿串用的大号竹签子得补上几大捆。包旋风土豆和鸡蛋仔的厚油纸裁了一大叠。装绛雪饮和醍醐饮的小号竹筒也买了满满一筐。
韩老娘仔细检查着竹筒有没有裂缝,油纸够不够厚实。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轻易不会让人糊弄了。
两人篮子越装越满,手臂被勒出了红痕,额上也沁出汗珠。
沈玉珠掂量着分量,估摸着差不多了:“娘,先这些吧,不够明天一早我再来。得赶紧回去处理,肉还得腌上,菜也得洗切出来,那乌梅甘草也得熬上。”
“走!”韩老娘应得干脆。婆媳俩提着沉甸甸的收获,迎着渐浓的暮色,匆匆往店里赶。
晌午刚过,陶然居后院里蝉鸣聒噪。
张掌柜撩起绸衫下摆,抹了把额头的汗,正想回屋喝口凉茶,却瞥见自家新来的跑堂正捧着个油纸包,吃得满嘴油亮,手里还捏着根削得极薄、旋成了螺旋状的土豆条,黄澄澄的,撒着红红的粉末,看着就新奇。
“你这手里拿的什么新鲜吃食?”张掌柜踱步过去,胖脸上带着好奇。
伙计吓了一跳,赶紧把最后一点旋风土豆塞进嘴里,含糊道:“掌、掌柜的!这叫旋风土豆,东街口新开的‘沈记食府’买的!酥脆,撒上这料,啧,香辣带点甜酸,越嚼越上瘾!”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的粉末。
“沈记食府?新开的?东家是谁?”
“就以前卖菜谱给咱们的那位沈夫人啊!”
“她家店可火了,不光这旋风土豆,还有那冷锅串串,荤的素的穿竹签上,往那红亮亮的汤里一涮,拿出来蘸料碟子,啧!还有鸡蛋仔,奶香奶香的,像小蜂窝;绛雪饮酸酸甜甜解暑,醍醐饮又香又滑……”
柱子正掰着手指头数得兴起,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柱子回头一看,脸都白了,赶紧垂手站好:“东、东家!”别看祁东家为人和和气气的,不像张掌柜平日总骂人,但却比张掌柜更让人惧怕。
祁东家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阴影里,一身靛蓝绸衫,面色沉静,目光扫过柱子手里的空油纸包,又落到张掌柜脸上:“沈夫人?开食肆了?卖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