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单纯的刺击工具,而是她手臂的延伸。
枪尖时而如毒蛇出洞,刁钻地刺向怪物的复眼;时而又化作一道银色的圆弧,格开挥舞而来的骨刃;枪杆则在她腰腹力量的带动下,猛地弹出,狠狠抽在敌人的侧身,巨大的冲击力让那些怪物踉跄不止。
六合大枪,讲究内外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
这本是沙场上磨炼出的杀伐之术,此刻在一个小女孩手中使出,却有一种奇特的、一往无前的凌厉美感。
“哇……”山石灰看得目瞪口呆,他手里那杆小短枪,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他原本还想着,等麦朵撑不住了,自己就冲上去,用乌兰爷教的招式给她解围,可现在看来,自己连靠近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麦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前的碎发己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每一次挥枪,手臂上的肌肉都会绷紧,显现出超越年龄的力量线条。
她又一枪逼退一头噬极兽,枪尖在地面上划出一串火星,借力旋身,一记回马枪精准地洞穿了身后偷袭而来的一头蛇狗的头颅。
然而,兽潮无穷无尽。
她刚刚解决掉一个,空缺立刻被两头体型更为庞大的怪物补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源质正在快速消耗,枪杆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就在她一个换气的间隙,一头形如巨蝎的噬极兽抓住了这个破绽,布满倒刺的长尾如同一条黑色的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她的后心。
这一击,避无可避。
麦朵的瞳孔猛地一缩。
车厢的角落里,小雅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
千钧一发之际。
“喵。”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猫叫,在狂暴的嘶吼声中,却清晰地传入了麦朵的耳中。
一道黑色的影子,比蝎尾更快,无声地落在了麦朵的肩膀上。它甚至没有造成任何冲击,轻得像一片落叶。
刀光一闪。
那条布满倒刺、足以将钢铁抽断的狰狞蝎尾,在空中断成两截,带着绿色的黏液,擦着麦朵的脸颊飞了过去。
楚子航没有片刻停留,以麦朵的肩膀为跳板,再次跃出。
他的身影像一道被赋予了生命的黑色墨迹,在庞大的兽群中肆意泼洒。
他落在一头蛛形噬极兽的背上,在那怪物反应过来之前,背后的太刀己经出鞘,精准地从甲壳的缝隙中刺入,搅碎了它体内的灵犀核心。
借着怪物倒下的冲力,他再度弹起,在半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身,躲开另一头噬极兽挥来的骨刃,同时反手一刀,将那条骨刃齐根斩断。
他很快,刀也很快。
但这片猩红的荒原,正在源源不断地朝这个小小的坐标点,呕出更多的、饥饿的怪物。
他刚刚解决掉两头,又有三头体型更庞大的,堵死了麦朵所有的退路。
“当!”
麦朵用尽全力横枪格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在剧烈颤抖,银亮的枪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体力正在被飞速消耗。
“我来帮你!”山石灰看见麦朵遇险,终于鼓起全身的勇气,他大吼一声,抱着自己的小短枪,朝着一头怪物的侧面冲了过去。
然后被脚下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那头噬极兽甚至懒得看他,只是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尾巴。
眼看那布满骨刺的尾巴就要抽在山石灰的后背上,一道刀光再次闪过,将那尾巴削成了数段。
楚子航悄无声息地落在山石灰身边,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添乱。
山石灰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车厢角落。
楚子航再次跃起,回到战圈。
但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他能救下麦朵一次,救下山石灰一次,但每一次救援,都意味着放弃了对另一处威胁的压制。
兽潮的数量没有丝毫减少,反而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更多猩红的光点。
猫的身体很敏捷,但攻击范围太小,力量也太弱。
这柄刀很锋利,但面对数十上百生的怪物,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们被困死在这片平原上,避无可避。
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将它们,全部杀光。
驾驶座上,白月魁的手指己经扣上了车门把手,眼神冷得像荒原上的冰。
“老板!”
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是塔西亚。
“赖大师的话你忘了?”塔西亚的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每一次全力出手,都是在燃烧自己。”
白月魁的动作停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
... ...
后车厢里,山石灰终于鼓足了勇气,他学着麦朵的样子扎了个马步,将自己那杆小短枪戳向一头蛇狗的腿。
“呀——!”他吼得声嘶力竭,但那杆枪戳在怪物的甲壳上,只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连一道白印都没留下。
然而蛇狗并不会因为你是弱小的生命就忽视你。
蛇狗包皮后面的舌头奋力超前一探,本该首接将山石灰半截身子咬掉的闭合式攻击,却被麦朵及时的一招回马枪扎透。
楚子航的金色竖瞳扫过这一切。
他看到麦朵的体力正在被快速消耗,看到山石灰徒劳的勇敢,看到小雅抱着头缩在角落,也看到了使用某种他不知道原理的空间移动能力,不断支援战场的塔西亚。
楚子航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望向地平线的尽头。
视野中,猩红色的生命热源正在从西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由死亡编织成的大网。
猫的形态,不适合这场战争。
他瞥了一眼地平线另一侧,正在不断朝着此地聚拢的噬极兽群。
不行。
不能再这样。
黑猫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金色的竖瞳里,平静与冷酷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燃烧的意志。
他不再去看周围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