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随着人流涌入巨大的集合区,那里的空气更加污浊,混杂着汗臭、灰尘和某种廉价的营养液的味道。
上百名尘民像被驯服的牲口一样,排成一列列松散的方阵,等待着被分配任务。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死灰般的表情,像是灵魂早己被抽离的躯壳。
“动作快!4071!没睡醒吗?”一个粗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脊背上的一阵剧痛。
是那个手持电击棍的守卫,他用棍子狠狠地捅了楚子航一下。
楚子航的身体只是微微晃动,没有丝毫停顿,平静得像是被捅的不是他。
守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更多的怒火取代。
他显然习惯了尘民的畏缩和惨叫,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让他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没听到吗?废物!站好!”守卫咆哮着,手中的电击棍发出刺耳的“滋啦”声,蓝色的电弧在他指尖跳跃。
他准备将电棍按在楚子航的脖颈上,显然是想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然而,就在电棍即将触及皮肤的前一秒,楚子航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不带丝毫感情地扫过守卫的脸。
那眼神深邃而冰冷,像极了猎豹锁定猎物前的那一瞬。
守卫的手腕忽然一僵,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钳制住,电棍堪堪停在楚子航耳畔,距离不到一寸。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那是生物面对顶级掠食者时本能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电棍也垂了下来,嘴里含糊地骂了几句,却没敢再动手。
楚子航没再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站回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内心的“超级计算机”在飞速分析:这个守卫的反应速度、力量、心理素质……都低于预期。
如果是在卡塞尔学院,这种级别的“风纪委员”大概只能去扫地。
但在这里,他们似乎是食物链的顶端。
分配任务的过程充满了混乱与压迫。
一个扩音器里传出冰冷的声音,念着一串串编号和对应的区域。
那些被念到编号的尘民,会像行尸走肉一样被守卫推搡着,走上不同的通道。
“3999,去C-7区废物处理!”
一个瘦弱的男人被守卫一脚踹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发出微弱的哀求:“长官……我今天早上发烧……能不能换个地方……”
“发烧?去废物处理站能把你烧得更旺!”守卫狞笑着,手中的电棍首接按在了男人的背上。
电流瞬间穿透粗糙的制服,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着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的味道。
周围的尘民像没看到一样,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仿佛这种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楚子航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他见过太多死亡和痛苦,但这种系统性、日常化的、毫无尊严的折磨,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
“4071,C-3区管道清理!”扩音器里终于念到了他的编号。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走向指定通道。
他看到一个同样被分配到C-3区的尘民,在进入通道前被守卫拦住。
守卫用电棍指了指他胸口的编号:“你小子,昨天不是偷吃了营养棒吗?今天给你加餐。去C-3区最深处,那里有几段管道堵塞最严重,‘生态残留’特别丰富,祝你胃口好。”
那尘民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他知道生态残留是什么——那可能是管道里腐烂的生物组织,也可能是某种变异的黏液菌,甚至可能是一些被废弃的活体实验品。
那地方充满了毒气和病菌,清理起来九死一生。
楚子航的内心活动像是在看一部荒诞剧。
他想起了卡塞尔学院的“新生欢迎仪式”,那时候芬格尔会带着他们去酒吧,喝得烂醉,然后第二天早上被校长勒令去跑圈。
那虽然也很“非人”,但至少是建立在“人”的基础上。
而这里,似乎连“人”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地方真是……糟糕透了。”楚子航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糟糕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己经是很严重的评价了。
通常,他会用“低效”、“不稳定”、“存在逻辑漏洞”来形容不符合他预期的事物。
但“糟糕”,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感到生理性不适的恶心。
这里的空气糟糕,像是把穿过好几天的臭袜子扔进了一个密闭空间里。
这里的生活糟糕,像是把监狱、猪圈和生化实验室融合在一起,然后还告诉你这是为了“灯塔的延续”。
这里的人类糟糕,他们像是被格式化了一百遍的硬盘,除了执行指令,再无其他。
这里的规则糟糕,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有赤裸裸的暴力和压迫。
他从来没有觉得屠龙的日子开心过,但现在,他居然有点怀念那个每天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的世界了。
至少在那里,他还能看到人类的喜怒哀乐,还能感受到一丝自由的空气。
而这里,只有冰冷的金属、刺鼻的气味和无尽的绝望。
“清理管道吗?”
他面无表情地跟着人流进入了C-3区。
这里的通道更加狭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管道,有些还在滴着黏稠的液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楚子航知道,他必须尽快适应。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糟糕,他都得先活下来。
然后,找到回去的路。
或者,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把这里变成他的路。
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忍受这种“糟糕透顶”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