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间号舍里,林子轩正对着同样的题目,愁眉不展。
他基础扎实,对《大学》的注疏倒背如流,但面对这个宏大的题目,他却感到无从下手。
写心性修养?太平庸了,肯定无法入周大人的法眼。
写时政策论?他又怕自己见识浅薄,说多错多,反而弄巧成拙。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一滴滴地落在卷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徐飞在路上对他说的话。
“稳住,把你最擅长的写出来就行。”
对,稳住!
林子轩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钱大塾师和徐飞平日里对他的点拨。
塾师教他,文章要结构严谨,起承转合,皆有法度。
徐飞告诉他,若无惊世之才,便求一个“诚”字。
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真诚地写出来,纵然浅薄,也胜过虚言矫饰。
他渐渐找到了方向。
他决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切入点,从“家”入手。
论述“修身齐家”是“治国平天下”的基石。
他引用了大量关于孝悌、忠信的典故,阐述一个士大夫,如何通过管理好自己的家庭,来证明自己拥有管理国家的能力。
这个角度虽然不算新颖,但胜在稳妥,且有大量的经典可以作为支撑。
他的笔尖,开始在纸上移动。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写得极为工整。
……
第一场的考试时间,是从清晨到日落。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号舍狭小的窗口消失时,收卷的钟声响起。
衙役们开始挨个号舍收走考卷。
徐飞放下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检视了一遍自己的卷子,字迹工整,卷面洁净,文章一气呵成,没有一处涂改。
他对自己很满意。
至于第二部分的诗赋题,是一首五言律诗,以“秋江晚渡”为题。
这对他来说,更是信手拈来。
经过钱大塾师几个月的填鸭式训练,他对格律诗的平仄、对仗、押韵规则,早己烂熟于心。
他没有去追求什么惊艳的诗句,只是中规中矩地描绘了一幅秋江渡口的傍晚景象。
颈联的对仗工整,意境也还算开阔。
整首诗西平八稳,挑不出毛病,但也绝不算出彩。
他很清楚自己的长短。
在经义策论上,他有信心冠绝全场。
但在诗词这种需要天赋和积累的领域,他只需要做到不失分即可。
考卷被收走后,号舍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晚饭是自己带来的干粮和冷水。
徐飞啃着王翠莲准备的、己经变得又干又硬的葱油饼,心里却异常平静。
夜色渐深,大部分考生都选择抓紧时间休息,以应对明日的考试。
徐飞却毫无睡意。
他盘腿坐在那块狭窄的木板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开始复盘今天的考题,并推演明日可能出现的题目。
府试一共三场。
第一场考经义、诗赋,是基础。
第二场则主要考策论,更加注重对时政的见解。
第三场则是帖经、墨义,考的是死记硬背的功夫。
对他来说,真正的战场,是第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