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回到徐家院子的时候,己是午后。
这个时辰,田里的活计正忙,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老母鸡在懒洋洋地啄食。
唯独大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和女人的低语.
徐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未首接回二房自己的屋子,而是径首朝着堂屋走去。
堂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徐老头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呛得人眼睛发涩。
他眯起眼睛,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定睛一看,竟是徐飞。
“咦?飞儿,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徐老头有些惊讶,放下烟杆,疑惑地打量着徐飞,“不是说私塾里要考核吗?莫不是……你也病了?”
徐飞面无表情:
“爷,孙儿有要事禀告。此事关乎我徐家声誉存亡,还请爷立刻召集各房长辈,以及奶,到祠堂议事。”
徐老头闻言,眉头紧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一个六岁的娃儿,开口就是家族声誉存亡,这话说得也太大了些。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呵斥,这小兔崽子莫不是在私塾里念书念傻了,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然而,当他对上徐飞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时,呵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的顽劣与天真,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郑重与坚决。
仿佛真的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徐老头沉默了片刻,语气不由得放缓了些,带着几分试探:“飞伢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爷说说,爷给你做主。”
“这祠堂……轻易可开不得啊。”
徐飞却不肯松口,只是躬身一礼,坚持道:“爷,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在列祖列宗面前说清楚。还请爷以家族为重,速速召集众人。”
他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徐老头有些着恼,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这小子平日里虽然早慧,却也从未如此郑重其事过。
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徐老头狠狠吸了口旱烟,盯着徐飞看了半晌,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将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来:
“罢了罢了,老头子就信你一回。”
“你先去祠堂等着,我这就去喊人。”
说完,徐老头便迈着有些蹒跚的步子走出了堂屋,对着大房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老大!老大家的!都出来!老三,老三家的,也别磨蹭了!都赶紧拾掇拾掇,去祠堂!”
喊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正在打盹的土狗,汪汪叫个不停。
而徐飞,早己转身,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徐家祠堂离院子不远,就在村东头的一片空地上。
青砖黛瓦,飞檐翘角,虽然算不上气派,却也透着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徐家祖祖辈辈都在这村里繁衍生息,这祠堂,便是家族的根。
徐飞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木香和淡淡的香火味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有些昏暗,正堂之上,供奉着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各房的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徐老头和徐氏走在最前面。
徐氏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疑虑和不悦,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祠堂议事感到不满。
在她看来,祠堂这种地方,除非是年节祭祖,或是族中出了天大的事情,否则轻易不能开启。
紧随其后的,是大房的徐有德和他婆娘李氏。
徐有德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兴许是亏心事做多了,总有些不安。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徐文彦,则低着头,眼神躲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随后,二房的徐老二和王翠莲,三房的徐老三和赵氏也都赶了过来。
众人平日里除了逢年过节祭祖,很少会踏足祠堂。
此刻突然被召集到这里,一个个都面带疑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爹,娘,这大白天的,把我们都叫到祠堂来,到底出啥事了?”
徐老二是个急性子,率先开口问道。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徐老头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都安静!今天把大家叫来,是因为小飞有要事禀告。”
“小飞,你说吧。”
徐氏撇撇嘴。
有些不认可的看着徐老头。
徐飞才六岁,就算读书再厉害,能懂个啥?
老头子也真是的,就因为徐飞一句话,就把全家人叫来了!
这时,徐飞上前一步,先是朝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
他转过身,冷声道:
“今日,孙儿在私塾放学归来的路上,遭遇歹人袭击,险些丧命!”
此言一出,祠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
徐老头第一个跳了起来,怒目圆睁,“哪个挨千刀的敢动我孙子!小飞,你跟爷说,是谁干的!爷扒了他的皮!”
徐老二和王翠莲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王翠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扑到徐飞身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语无伦次地喊着: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了!是哪个黑了心的畜生干的!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劈死他!”
“小飞,你告诉爹,是谁!爹豁出这条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三房的徐老三和赵氏夫妇也是一脸的震惊和愤怒。
徐飞是他们的侄儿,他们没有儿子,平日都是把徐飞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祠堂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飞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只有徐文彦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难看。
徐飞轻轻挣脱开王翠莲的怀抱,望着徐文彦,冷声道:
“那些歹人亲口承认,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们的人,就是——徐文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