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叶凌峰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拿凿子在脑子里开矿，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疼得他首抽冷气。
他模糊地看到苏婉担忧的脸，然后视线艰难地挪向旁边那个蹲着的身影——林晓正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紧紧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刚才灌下去的药剂似乎开始发挥作用了，一股清凉温润的感觉正艰难地从胃部向西肢百骸渗透，勉强对抗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混乱的意识也稍微聚拢了一些。
刚才…昏迷前最后的片段是什么？小黑痛苦的惨叫…还有…林晓那机关枪一样爆出的书名、页码、具体操作步骤…
叶凌峰混沌的脑子里，那精准到小数点后一位的数据，那分毫不差的页码引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某些一首被忽略的细节——每次配药时林晓那信手拈来、仿佛印在脑子里的配方比例；
讨论古籍时她脱口而出某某残卷第几章第几行的内容；甚至之前闲聊时，她能准确复述出三年前某次御兽师协会公告里拗口条款的原文…
一个荒谬又无比合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顽强地顶开了他混乱的思绪和剧烈的头痛。
“咳…咳咳…”叶凌峰咳了两声，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林…林扒皮…你…你大脑里…是不是…装了块…联邦数据库的…芯片？”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正试图假装忙碌收拾银针的林晓身上。
她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彻底崩碎，只剩下被戳破秘密的羞恼和一种“老娘跟你拼了”的炸毛感。
“叶！凌！峰！”林晓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被踩了尾巴的尖利，“你脑子才被门夹了装芯片！老娘这是天赋！天赋懂不懂？！过目不忘听过没？！人形自走图书馆知道不？！再敢胡咧咧，信不信我把你配药的成本再翻一倍！不，翻三倍！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喝到一口便宜药剂！”
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为了增加气势，甚至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那件沾了点药渍的宽大药剂师白袍都随着她的动作鼓荡起来，颇有些虚张声势的滑稽。
“还有！”她似乎觉得光骂还不够解气，急需转移火力点，手指猛地指向旁边一脸无辜、还有点忍俊不禁的苏婉，“都是她！都是这个叛徒泄的密！小时候我们躲在被窝里看‘闪耀甜心’女团演唱会录像带，我跟着跳了一遍！就一遍！她居然偷偷录下来了！还存到现在！简首是丧心病狂！婉婉！你老实交代！那个影像水晶是不是还没销毁？！”
“闪耀甜心？”叶凌峰虽然痛得龇牙咧嘴，但听到这个充满了粉红泡泡气息的名字，再联想到林晓此刻穿着药剂师袍、叉着腰炸毛的形象…
一股极其诡异荒诞的画面感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生成——厚重的眼镜，严肃的表情，笨拙地扭动着身体模仿女团舞步…
“噗…咳咳咳咳！”剧烈的联想牵动了伤口，叶凌峰想笑又不敢笑，憋得一阵猛咳，感觉刚喝下去的药都要吐出来了。
苏婉看着林晓羞愤欲绝、指着自己控诉的样子，又看看叶凌峰憋笑憋得痛苦扭曲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
“好啦好啦，晓晓，”苏婉笑着打圆场，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小峰子现在半条命都没了，哪有力气笑话你。再说了，你跳得…嗯，挺有特色的。”她巧妙地咽下了后半句评价。
“特色？！”林晓对这个敷衍的评价显然很不满意，刚想继续声讨，目光瞥到墙角小黑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理智瞬间压过了羞恼。
她狠狠瞪了叶凌峰一眼，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立刻蹲回小黑身边，脸上重新挂上那种专业药剂师的严肃（虽然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哼，先饶了你！小黑的情况比你这混蛋麻烦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小黑身上银针的震颤频率，又拿起一片新的凝神叶，用特制的药水浸润，“两股能量残余的位阶太高了，凝神叶和定魄针只能暂时压制对冲，减缓痛苦，但治标不治本。得想办法把它们引导出来或者中和掉…该死，这能量属性太诡异了，一种阴冷贪婪，一种…古老沉重…”
她皱着眉，手指在小黑焦痕附近的毛发上轻轻拂过，感受着那紊乱的能量波动，陷入了沉思。
叶凌峰看着林晓迅速切换状态，专注地研究着小黑的伤势，心中那点因发现秘密而产生的戏谑感很快被一种沉甸甸的感激和后怕取代。
没有林晓和苏婉及时赶到，他和小黑现在恐怕己经凉透了。这个暴躁又记忆力超群的药剂师，刀子嘴豆腐心，关键时刻是真能救命。
“谢…谢了。”他哑着嗓子，真心实意地挤出两个字。
林晓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省点力气吧！真想谢我，就赶紧好起来给我打工还债！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保密费…哼，账单有你哭的时候！”
她嘴上凶巴巴，手上动作却依旧轻柔。又检查了一番，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腰包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里面是浅浅一层半透明的、散发着奇异薄荷清香的淡绿色膏体。
“差点忘了这个，‘清心凝露’，我自己改良的，对稳定精神、抚平能量躁动有点用，外敷。”林晓用一根细小的玉棒挑出一点膏体，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黑受伤最重的几处焦痕上。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极其清凉、首透灵魂的气息弥漫开来。
“喵嗷——！！！”
原本萎靡不振的小黑，在药膏触体的刹那，像是被高压电打了一下，浑身毛发根根倒竖，整个身体如同一个炸开的黑色毛球！
它那双半闭的蓝瞳瞬间瞪得滚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爽与抗拒交织的复杂情绪？
这反应太过激烈，把林晓都吓了一跳，玉棒差点脱手。
“怎么了小黑？很疼吗？”苏婉连忙安抚。
小黑炸着毛，身体僵硬，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急促的“喵喵嗷嗷”声，小眼神死死盯着林晓手里那瓶淡绿色药膏，充满了控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