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溪水浸透破烂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稍稍缓解了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萧彻趴在一条狭窄山溪旁的乱石滩上,半边身子泡在水里。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全身没有一处不痛。双臂扭曲焦黑,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内腑如同被烈火灼烧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沉浮。最后记忆是亡命爬行,撞到岩石,听到水声…然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冰凉气息顺着溪水,透过他焦黑的皮肤和龟裂的灰白纹路,艰难地渗入体内。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沉重感,如同干涸河床渗入的第一滴甘泉,唤醒了萧彻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呃…”一声痛苦的呻吟从喉咙里挤出。萧彻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天旋地转。好半天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嶙峋的乱石。
还活着…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传来,但…能动!
《玄荒经》的符文在心间自动流淌起来,如同有了生命。那“承载”的意境再次浮现,引导着渗入体内的微弱冰凉气息(水中的地脉精气),缓慢地流向西肢百骸,滋润着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内腑。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股力量,却异常坚韧,如同最原始的生命力,顽强地修复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洪荒…之力…”萧彻心中明悟。失去了玄荒碑的辅助,他吸收和转化外界能量的效率暴跌。但《玄荒经》赋予他的根基还在!这具初步被洪荒之力改造过的身体,如同贫瘠的土地,依旧能艰难地汲取着大地的养分。
他挣扎着翻过身,仰面朝天,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风箱拉动,牵动全身伤势。他看向自己扭曲焦黑的双臂,尝试调动那微乎其微的洪荒之力。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灰白色气流,艰难地从他心口流出,如同蜗牛般爬向焦黑的手臂。气流所过之处,剧痛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焦黑的死皮下,仿佛有极其微弱的生机在艰难地萌发。
“太慢了…”萧彻心中苦涩。以这种速度恢复,恐怕没等伤好,就会被魔傀或者城主府的人找到。
必须想办法!
他强忍剧痛,侧过头,看向旁边流淌的山溪。溪水清澈,能看到水底光滑的鹅卵石。突然,他目光一凝!
在靠近他身体浸泡位置的水底淤泥中,几株不起眼的、叶片肥厚呈灰绿色、边缘带着锯齿的矮小植物,正随着水流轻轻摇曳。植物顶端,结着几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泽的浆果。
“地…脉草?固元果?”萧玄记忆碎片中关于灵草的知识瞬间浮现!这是吸收地脉精气生长的低级灵草,固元果更是有稳固元气、促进伤口愈合的微弱效果!对普通修士或许作用不大,但对此刻油尽灯枯、只能吸收地脉精气的萧彻来说,简首是救命稻草!
他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芒!用还能动弹的一条腿,艰难地蹬着水底的鹅卵石,挪动身体,靠近那几株地脉草。然后用下巴和肩膀夹住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去割取那些浆果和部分肥厚的叶片。
动作笨拙而缓慢,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但他眼神坚定,如同最执着的工匠。
终于,几颗微小的固元果和几片地脉草叶被他弄到了嘴边。他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塞入口中,胡乱咀嚼几下,便吞咽下去。
果实和叶片带着泥土的腥味和苦涩,但入腹不久,一股微弱却精纯温润的暖流便从小腹升起!这股暖流混合着地脉草本身蕴含的地脉精气,迅速被《玄荒经》引导吸收,融入那缓慢流淌的洪荒之力中!
修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双臂焦黑处传来麻痒的感觉,那是新肉在艰难生长!内腑的灼痛也减轻了一分!
有效!
萧彻精神一振!他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发现了绿洲,不顾一切地搜寻着溪边可能存在的每一株地脉草!一颗颗微小的固元果,一片片肥厚的叶片,被他艰难地采集、吞食。
灰白色的龟裂纹路在他体表若隐若现,贪婪地汲取着溪水中微弱的地脉之力和草药精华。他的呼吸逐渐平稳,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死寂的气息正在一点点褪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乱石滩上,给这残酷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暖色。萧彻靠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自己那只焦黑手臂上,一小块碳化的死皮悄然脱落,露出下面的新肉。虽然微不足道,却象征着新生。
他握了握那只勉强能动的、完好的手(虽然依旧无力),灰白色的眼眸望向洛城方向,那里魔云依旧未散。
“噬魂魔尊…萧锦…”冰冷刻骨的恨意在他眼中凝聚,“还有…城主府…”
力量!他从未如此渴望力量!不是为了世子之位,不是为了虚名,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复仇!为了那些死去的族人!
《玄荒经》的符文在心间流淌,变得更加清晰。他闭上眼,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而是开始主动引导那微弱的洪荒之力,按照经文最基础的轨迹,在体内极其缓慢地运转起来。
每一次运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也有一丝微弱的力量在滋生、在沉淀。
玄荒不灭,薪火…初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