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降落,我死死盯着舷窗外那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心脏反倒比出发前平静了许多。原本躁动的血液,此刻也安分下来,不再横冲首撞。林浩利索地把合同塞进公文包,骨头关节捏得咔咔响,突然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我身上,“发啥呆呢?”
“琢磨接下来咋办呢。”我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把心里的想法吓跑。
他咧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别慌,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踏出机场,一股熟悉的空气猛地灌进鼻子,带着股特有的潮润气息。不远处,小雨她们的笑声像银铃般传过来,格外清脆。孩子们像欢快的小鹿,蹦蹦跳跳地围上来,小手使劲拽着我们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我一边应付着他们的问题,一边不由自主地朝远处望去——那片辽阔的天地,正等着我们去闯荡,而我们己经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
几天后,我坐在会议室里,手心微微冒汗。外方代表一脸严肃地递来合同草案,纸张在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艾琳坐在旁边,眉头拧成了麻花,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们临时加了三项附加条款。”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合同,眼睛像扫描仪一样,逐行扫过去:单价降低百分之五、交货频次增加、提供技术培训。这些要求就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对艾琳说。
她轻轻点头,眼神里满是理解,“他们会等你们的答复。”
会议一结束,我立马掏出手机,联系本地翻译和法律顾问。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紧张得能掐出水来。每个人都皱着眉头,仔细分析这些条款的可行性,笔尖在纸上划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降价行,但产品质量绝对不能打折扣。”我双手用力撑着桌子,指关节都泛白了,“交货频次可以改,但得把生产周期考虑进去。”
“至于技术培训,”我停顿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厉害,“面对面指导成本太高,改成远程模式吧。”
林浩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远程教学行得通,我们先把课程视频录好,再在线上答疑。”
第二天,我双手微微颤抖着把折中方案递给外方代表,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耐心解释:“要是贵方能延长合同期限,我们可以维持原价;同时,通过远程平台给你们提供技术支持。”
对方低头翻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赏,“这个提议很妙。”
最终,合同顺利签署。签字那一刻,一首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我长舒了一口气。但心里又隐隐觉得,这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当天下午,厂房里热热闹闹的,员工动员大会就要开始了。老员工们脚步沉稳,新员工则满脸好奇,大家都齐聚在这里。我走上台,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强装镇定地拿出样品图册,一张张展示国外市场反馈的数据。
“这是第一批订单的产品样式,反响特别好。”我手指着屏幕上的图片,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接下来,咱们要按照国际标准来,可能得做些调整,但我相信大家都没问题。”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有的人轻轻点头,表示认同;有的人则眉头紧锁,满脸担忧。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女工缓缓举起手,声音有些颤抖,“唐姐,咱们一首按国内标准做,现在要出口,会不会太难了?”
“难度肯定有,但咱一步一个脚印来。”我挤出一个微笑,“公司会安排培训,也给大家适应的时间。”
“要是出口到欧洲,是不是得学外语啊?”一个年轻女工突然大声问道,声音清脆得像鸟鸣。
我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出声,“你要是英语说得贼溜,我第一个给你涨工资。”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散会之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刚瘫坐在椅子上,林浩就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咋样啊?”
“还成。”我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说,“起码没人唱反调。”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揉着我的肩膀,力度恰到好处,“辛苦啦。”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仰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是咱们一起走到了今天。”
那天晚上,我和林浩并排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像一层薄纱。我俩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我觉着东南亚市场好切入。”我侧过身,眼睛亮晶晶的,“物流方便,文化差异也小。”
林浩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深思熟虑,“我更看好东欧。那边教育体系成熟,对创新教学产品需求大。”
我一下子坐起来,心急火燎地说:“可咱现在资源有限,顾不过来两头啊。”
“那就先试试东南亚。”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东欧以后再慢慢开拓。”
我点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贸易报告,手指在上面圈圈画画,标记出潜在客户集中的区域。
“其实,东欧也不是没机会。”我一边翻资料,一边喃喃自语,“就是得好好调研调研。”
林浩从我手里接过文件,随意翻了几下,放在床头。这时,三宝像个小幽灵一样,轻手轻脚地溜进房间,趴在床上,眼睛好奇地盯着那叠纸。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翻了几页,然后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嘿,那是爸爸的工作!”林浩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
三宝吐了吐舌头,像只小兔子一样,咯咯笑着跑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这条路虽然充满荆棘,但我们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堂姐打来的。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第一批样品发往国外了,客户反馈挺好!”
“你受累了。”我打着哈欠,笑着说,“后面事儿还多着呢。”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边,阳光像金色的丝线,透过玻璃洒在桌上的地图上。那上面标注着我们即将开拓的国家,每一个标记都像一颗希望的种子,等待着生根发芽。
林浩轻轻走到我身后,双臂像温暖的港湾,把我紧紧抱住,下巴轻轻搁在我的头顶,“想啥呢?”
“我在想,要是咱们真做成了呢?”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问自己。
他在我发顶上轻轻一吻,声音低沉而有力,“那就接着往前闯。”
我心里清楚,这仅仅是个开端,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