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清晨,雾气总是先从山间升起。
我站在太和宫前的石阶上,看着乳白色的雾霭在林间流动。
金殿的铜瓦在晨光中泛着暗青色的光泽,檐角的铜铃偶尔被山风拨动,发出空灵的声响。
整座道观仿佛浮在云海里,时隐时现。
台阶两侧的古柏挂着露珠,松针上的水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远处山林里传来几声鹧鸪的啼叫,更显得这方天地幽深静谧。
李道长的布鞋踏过的青石板,道袍下摆扫过石缝里新冒出的蕨类植物。
他手里提着的灯笼还没熄灭,昏黄的光在雾中晕开一团暖色。
"张先生,您看。"他指向铜像的脸。
晨雾恰好在此刻散开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在铜像面部。
两道清晰的水痕从铜像眼角蜿蜒而下,在铜铸的胡须上凝成水珠,最后滴落在基座的石雕莲花上。
太和宫的后院有棵千年古柏,树干要三人才能合抱。
树皮皲裂如龙鳞,枝桠间垂落着香客们许愿系的红布条。
我和李道长站在树下翻阅《金殿志》,斑驳的树影落在泛黄的书页上。
山风穿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有几片柏叶飘落,沾在道袍的褶皱里。
"这铜像的铜料采自滇东矿山。"李道长的手指在记载上滑动,"当年运输途中,有匹驮铜的马跌入深涧,连人带马都没找到。"
后山的竹林传来窸窣声,几只松鼠窜过落叶。
我抬头望去,看见铜像的背面爬满了爬山虎,那些心形的叶片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无数绿色的小手。
入夜后的金殿换了模样。
月光给铜瓦镀上一层银边,飞檐的轮廓在星空下格外清晰。
我和苏灵躲在西配殿的廊柱后,听着山风穿过松林的涛声。
松针落地的声音很轻,像谁在耳边细语。
偶尔有夜枭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在群山间荡出回音。
后山的竹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色的光,竹叶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滴答——"
那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铜像落下的泪珠砸在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借着月光,我看见那些"泪水"像水银般在石缝间流动,折射出奇异的光泽。
我们跟着水痕来到后山。
这是一处被荒草掩埋的古井,井沿的青石板上长满了墨绿的苔藓。
井口缠绕着野葡萄藤,紫色的果实像一串串小灯笼垂在夜色里。
山间的雾气在此处格外浓重,像牛奶般在井口流动。
月光透过雾气,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不知名的夜虫在草丛中鸣叫,此起彼伏。
我拨开藤蔓,手电的光束刺入井中。
漆黑的井水像面镜子,反射出我们模糊的倒影。
井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水藻,那些暗红色的絮状物就粘附在水藻之间,随着井水的波动轻轻摇曳,像水底的血丝。
回到玄渊阁时,东方的天空己经泛起鱼肚白。
翠湖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渐渐亮起的天光。
岸边的垂柳轻轻摆动,几只早起的白鹭掠过水面,翅膀尖扫出一道银线。
我推开店门,铜铃惊醒了在柜台上打盹的墨玉。
它伸了个懒腰,尾巴扫过柜台上的镇纸,露出下面压着的古籍残页。
晨风穿过窗棂,带着湖水的湿气和远处山林的松香。
我着铜钱剑上的裂痕,看着晨光一点点爬上剑身,那些古老的铜钱在阳光下显出岁月的痕迹。
窗外,卖早点的摊贩开始支起炉灶,第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整座城市正在醒来,而某个延续了三百年的秘密,也即将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