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数量庞大的军用物资一旦落入后金手中,不知能铸造出多少杀人利器。
可以想见,下次后金兵举兵侵略时,又将凭借这些武器,大肆屠戮明朝的士兵和百姓。
看着清单上精铁二字,卢方舟都被气笑了:
“范家可真是孝顺他们的后金主子!怕主子炼制生铁太过费时费力,竟贴心地把生铁精炼成精铁,再巴巴地走私过去!”
而清单上标注的硝石和硫磺,更让卢方舟心头警铃大作。
这意味着后金对火器的重视程度与日俱增。
自1626年努尔哈赤在宁远被明军的红夷大炮重创后,后金便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
可那时他们缺乏接触火器的机会,即便满心羡慕,也因条件限制难以发展。
首到去年,孔有德率领由火器专家孙元化苦心打造的登州火器营投降后金,局势彻底扭转。
为打造这支火器部队,明朝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登州火器营初创时,便装备了数百门大小火炮,甚至有几十门红夷大炮,还有一千多支精良火铳。
孙元化采用西方火器技术和训练方法,甚至聘请了外籍教官,将这支队伍训练成了装备精良、战术成熟的精锐之师。
更要命的是,孔有德不仅带去了整支火器营,还将火器制造技术和训练经验一股脑儿献给了后金。
如此一来,后金在火器方面的短板很快就会被补上。
想来,这也是范家此次走私中夹带大量硫磺、硝石的原因。
他们分明是在为后金的火器发展添砖加瓦!
这等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然而,气愤过后,卢方舟很快冷静下来,心中不由得一阵愉悦:
这次范家商队被自己截下,不仅能为后续的军械打造提供充足原料,更意味着巨大的财富。
其实,范家商队最值钱的并非这批走私物资,而是商队本身的装备。
光是骡马车辆的价值,就远超物资本身。
一百多辆坚固的车子、拉车的健壮骡子。
特别是护卫们胯下的一百五十匹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良驹。
护卫们手中的武器、背上的弓箭,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此外,为了打通沿途关节,让守将们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范三拔随身定携带了大量黄金财物,具体价值,还得仔细清点才知道。
但若论起这趟行动最大的收获,非范家大少爷范三拔莫属。
起初制定计划时,卢方舟压根没敢想过能擒获这位范家事实上的主事人。
谁能料到,这范三拔竟阴差阳错地自投罗网!
“范大少来得好啊!”
卢方舟心中暗自盘算,此人落在自己手中,往后可操作的余地就太大了。
首先,将范三拔作为人质,范家投鼠忌器,必定不敢轻易大肆报复。
再者,有了这张王牌,日后缺衣少粮、需要物资,只要向范家开口,对方还不得乖乖帮忙运送?
范家身为晋商大鳄,家大业大,调拨些物资,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最关键的是,等到自己实力壮大,足以扳倒范家时,范三拔就是指证其勾结外敌的铁证,堪称绝佳的污点证人。
这么细细一想,范三拔的价值,比这趟缴获的所有财物加起来都要重要得多!
想到此处,卢方舟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范三拔,眼神中竟带上了几分“亲切”。
而此时的范三拔,正绞尽脑汁地谋划着脱身之计。
冷不丁撞上这道目光,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首往上窜。
……
天色渐亮,卢家庄堡出口不远处热闹非凡。
数百名堡民聚集在此。
他们肩扛锄头、铁锹,手里还提着箩筐,身旁几十头耕牛“哞哞”叫个不停。
众人正齐刷刷地望向张晓峰,等着听他安排今日的开荒任务。
只见张晓峰学着卢方舟平日里的模样,踩上一块大石头,扯着嗓子在布置今日任务。
他脸上挂着一对醒目的熊猫眼,脸色苍白,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
事实上,他确实一整晚都提心吊胆。
尤其是清晨出了堡门,发现往日驻扎在堡外的军营空空荡荡,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敢问,也不敢想,只能像鸵鸟一样,拼命安慰自己:
“不关我的事!范家和卢方舟“狗咬狗”,关我张某人什么事。
打吧打吧,都不是好鸟,最好打到两败俱伤,我还解脱了。”
即便心里慌乱,他仍强装镇定,像往常一样安排开荒事宜,甚至还学会了卢方舟那套动员的话术。
如今,在张晓峰手下参与开垦的人己经激增到七百多,其中不乏年轻力壮的汉子。
随着卢家庄人口越来越多,卢方舟因忙于备战,暂时停止招募士兵,新来的人便都被派去协助张晓峰开荒种地。
这也使得,现在开垦出来的良田,己经大大超出了卢方舟最初提出的两千亩。
张晓峰好不容易安排完众人的任务,正准备做最后的动员讲话。
余光突然瞥见远处似乎有一群人朝着这边靠近。
他连忙转头望去,下一秒,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大张,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台下的堡民见张大人这副模样,纷纷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瞪大双眼,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
只见正北方向,有一大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缓缓靠近。
仔细看去,这支队伍阵容庞大。
不仅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还夹杂着一辆辆很大的马车。
马车旁边还跟随着大群马匹,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弥漫开来,场面蔚为壮观。
那边的人马显然也发现了这边聚集的堡民,很快便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名骑士如离弦之箭般从队伍中疾驰而出,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随着骑士越跑越近,张晓峰这才认出来人是罗火。
罗火骑着马冲到近前,勒住缰绳,冲着傻愣愣站在石头上的张晓峰大声喊道:
“大人有令,张副百户速速带人去开荒,不要在此逗留!”
张晓峰这才如梦初醒,像是突然被人从恍惚中唤醒一般,连忙扯着嗓子招呼堡民们:
“都听到了!按先前安排好的,赶紧去干活!别磨蹭!”
这段日子,无论是训练的士兵,还是负责开荒、后勤的堡民,在日复一日的协作劳动中,都逐渐养成了一定的纪律性。
虽说堡民们心里头非常好奇。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队伍里的卢家军,可更让他们好奇的,还是那些满载货物的马车,以及膘肥体壮的马匹。
但在命令下,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张大人的吩咐,一步三回头地朝着今日的开荒场所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议论着这支神秘队伍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