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细针般扎进鼻腔,苏挽的指尖先于意识恢复知觉。她蜷缩在皮质会议椅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这个动作不是出于紧张,而是为了抵抗后颈传来的钝痛。
“苏小姐看起来不太舒服?”
甜腻的声线裹着冰碴子,苏挽抬眼,正对上陆雪关切的目光。对方腕间的翡翠手链随动作轻晃,羊脂白的皮肤衬得那抹翠绿愈发妖冶,像极了前世扎进她静脉的注射器。
记忆如潮水倒灌:七个小时前,陆家临时召开董事会,她作为名义上的“苏氏代表”被强行按在主席位。陆雪亲自递来的咖啡里掺了镇定剂,当她视线模糊地看见投影仪上滚动的境外账户流水时,注射器的针尖己经抵住她的脖颈。
“姐姐放心,只是让你睡一会儿。”陆雪的声音混着耳鸣声变得扭曲,“等警方在你的私人邮箱里发现这些走私证据,你就会明白,假千金永远成不了气候。”
此刻的场景却诡异地停滞在注射前的三分钟。苏挽盯着陆雪胸前的珍珠胸针,那枚胸针她前世见过,是陆雪二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而现在——她低头看向会议桌中央的电子日历,2022年3月15日,分明是她刚被接回陆家的第三十天。
“苏小姐?”陆雪的指尖叩了叩桌面,“这份和远洋集团的并购案,需要你代表苏氏签字。”
钢笔尖悬在羊皮纸上方,苏挽的瞳孔突然收缩。她看见陆雪袖口滑落的瞬间,内侧绣着的黑色玫瑰图案——那是跨国犯罪集团“夜蔷薇”的标志。前世她在濒死之际见过这个图案,在陆雪指使杀手补刀时,对方露出的纹身与这朵玫瑰分毫不差。
“我需要...看看财务报表。”苏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不是恐惧,而是因为指尖触到了桌沿的鎏金雕花。一股电流般的刺痛从指腹窜向太阳穴,视网膜上突然绽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她看见三年后的自己被按在审讯椅上,电脑屏幕里闪烁的正是这份并购案的隐藏条款:苏氏集团以市值三倍收购远洋集团空壳公司,资金通过地下钱庄流向境外。而此刻的报表上,那些用荧光笔标记的“优质资产”字段下,分明藏着用隐形墨水写的“毒品运输线路”。
“姐姐连基本的商业流程都要质疑吗?”陆雪的声音里掺了丝不耐,“还是说,你根本不想帮陆家?”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鸣,苏挽的指甲掐进掌心的旧伤。当她的拇指蹭过掌心的茧子时,第二波记忆如暴雨倾盆——这道茧是前世被囚禁时,用回形针撬锁留下的。而现在,她的掌心光滑如初,说明重生的时间点,竟在一切阴谋的起点之前。
“我当然想帮陆家。”苏挽扬起嘴角,指尖却悄悄勾住陆雪垂落的翡翠手链。冰凉的触感瞬间引爆大脑,无数碎片在视网膜上拼贴:这串手链是陆雪十五岁时在缅甸黑市买的,原石里藏着微型芯片,存储着“七宗罪计划”的第一层密码。
视网膜上的数据流突然加速,苏挽看见自己的手正在签署文件,而陆雪的嘴角扬起志得意满的笑。下一秒,她的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注射器的活塞己经推进一半。
“对不起,姐姐。”陆雪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你本可以做个听话的傀儡,偏要学什么商业管理。”
苏挽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她死死攥住那串手链,指甲划破陆雪的手腕。鲜血滴在文件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用尽全力喊出:“顾承泽!”
整间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陆雪的瞳孔剧烈收缩,而在落地窗外,那辆黑色宾利正缓缓驶入陆家公馆的草坪。车牌号尾号0723——正是顾氏集团破产清算的日期。
苏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出这个名字,首到她看见顾承泽推开车门时,西装内袋露出的半张照片。那是前世她在顾氏破产现场捡到的,照片里抱着黑猫的小女孩,竟和她童年的模样一模一样。
后颈的麻木感蔓延至肩膀,苏挽的指尖终于松开手链。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见陆雪慌乱地擦拭文件上的血迹,而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棋盘般的纹路,某个黑色棋子正沿着脉络缓缓移动。
第一章 血色董事会(下)
消毒水的气味再次袭来时,苏挽是疼醒的。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听见走廊传来争执声。
“陆小姐说苏小姐突发癔症,必须转去精神科。”护士的声音带着不耐,“顾总这样闯进来不合规矩。”
“让开。”
这个声音...苏挽强迫自己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瞳孔。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袖口沾着草屑——分明是刚才在楼下草坪的模样。
“苏挽,能听见我说话吗?”他的指尖叩了叩床头柜,发出清脆的响。
苏挽想点头,却发现后颈被固定在颈托里。她的视线扫过男人胸前的铭牌:顾承泽,顾氏集团执行董事。这个名字在前世如雷贯耳,却在三年后因涉嫌操纵股价锒铛入狱,而指控他的关键证人...正是陆雪。
“我是顾承泽。”男人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刚才在董事会喊我的名字,说‘不要签那份文件’。现在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记忆回溯的眩晕感突然袭来,苏挽的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口。羊毛混纺的触感触发了第三段记忆:三个月后,她在顾氏破产拍卖会上捡到一本记账本,里面用密语记录着陆家与“夜蔷薇”的每一笔交易。而此刻,顾承泽的西装内袋里,正露出相同的烫金边角。
“远洋集团的并购案...有问题。”苏挽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那是个空壳公司,资金流向...”
她的瞳孔突然收缩,因为看见顾承泽身后的玻璃倒影里,陆雪正握着注射器靠近。前世的场景与现实重叠,她用尽全身力气偏头,针头擦着耳垂扎进枕头。
“够了!”陆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明明答应过配合治疗,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两个保安架住顾承泽的胳膊。苏挽看见陆雪腕间的翡翠手链沾着血迹,那是她刚才抓破的伤口。而在陆雪转身时,一张纸条从她口袋里滑落——上面用红笔写着:“处理掉苏挽,启动B计划”。
顾承泽被拖出病房的瞬间,苏挽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他的领带夹。金属的凉意触发又一段记忆:这个领带夹是顾氏三十周年的定制款,内部嵌着微型录音器。而在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查陆家老宅地下三层,保险柜密码0723。”
陆雪的尖叫混着保安的呵斥声,苏挽的视线逐渐模糊。但她清楚地看见,顾承泽在被推出门的刹那,指尖悄悄按住了领带夹的开关。
监护仪的警报声越来越远,苏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棋盘纹路比之前更深了些,原本空白的棋格上,不知何时落下一枚白棋。而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她听见脑海里响起一个机械音:
“记忆回溯次数:1/100。
警告:过度使用将导致现实记忆不可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