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锥撕裂的空间裂缝仅容一人通过,莫梨毫不犹豫背着叶星澜,将最后一丝金丹圆满的灵力尽数灌注双腿。
迅速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悍然冲向那闪烁不定、边缘爬满空间裂痕的出口。
噗——
像是穿透了一层粘稠的血色薄膜,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瞬间被抛在身后。
清新、微凉、带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莫梨贪婪地吸了一大口,脚下一软,踉跄着冲出几步才稳住身形。
眼前是乱石坡熟悉的嶙峋怪石与稀疏草木,晨曦微光刺破云层,洒落下来。
“出来了!”七七在识海欢呼。
轰隆隆——
身后,震耳欲聋的坍塌巨响如同大地悲鸣。
万秽鼎所在的位置,空间剧烈扭曲,形成一个向内疯狂塌陷的巨大血色旋涡。
那件散发出滔天邪恶气息的法宝本体剧烈震颤,鼎身上被破界锥撕裂的洞口边缘,蛛网般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
浓郁得化不开的污秽血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洞口和裂痕中狂涌喷发,又在接触外界天光的刹那发出的灼烧声,迅速消散。
鼎外,三道裹在漆黑斗篷里的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不可能!”
为首的邪修老鬼目眦欲裂,干枯的手指死死捏着那面控制万秽鼎的漆黑骨幡。
元婴初期的恐怖威压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将脚下坚硬的岩石都震出细密的裂纹。
他耗费无数心血祭炼的万秽鼎,竟被人从内部生生破开了?
鼎身那巨大的裂口和疯狂逸散的污秽本源,让他心都在滴血……
“鼎,鼎要炸了!”
左侧那个身形矮胖的金丹圆满邪修声音发颤,眼中充满了恐惧。
万秽鼎内积蓄的恐怖能量正在失控!
“是那个丫头,她出来了。还有纯阳之体的那小子!”
右侧那个瘦高个的金丹圆满邪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背着叶星澜、刚从空间塌陷边缘逃出生天的莫梨,贪婪和杀意瞬间压过了恐惧。
“拿下她,她身上必有重宝!”
三人瞬间达成共识。血魔老鬼强行压下反噬的气血,眼中凶光大盛。
“动手,鼎己损失,就不要了,人必须拿下!”
“尤其是那个丫头,活捉,她身上必有大秘密!”
他舍弃了控制骨幡,枯爪一扬,一道腥臭扑鼻、由无数冤魂厉魄凝聚而成的暗红色血爪,撕裂空气,率先朝着立足未稳的莫梨当头抓下。
速度之快,远超金丹!
与此同时,那矮胖邪修怪叫一声,手中抛出一串滴溜溜旋转的惨白骷髅念珠。
念珠迎风便长,化作九个车轮大小的狰狞骷髅头,眼眶中跳跃着幽绿的鬼火,张开森森利齿,带着凄厉的鬼啸,从西面八方咬向莫梨。
阴风惨惨,冻人骨髓。
那瘦高邪修则更为阴险,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显然是擅长隐匿刺杀,准备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三面受敌,元婴初期和金丹圆满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下。
莫梨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前不久晋升金丹圆满带来的力量感,在这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她闷哼一声,强行运转灵力抵抗威压,同时将臂弯里昏迷的叶星澜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后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下。
“撑住啊,老好人,别团灭了。”
莫梨飞快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又掏出仅剩的两颗凌无尘给的疗伤丹药,一股脑全塞进叶星澜嘴里,指尖灵力一催,助其化开药力。
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做完这一切,她猛地转身,孤身面对那遮天蔽日的血爪和九个噬魂骷髅。
金丹圆满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在她周身形成一圈凝实的湛蓝色光晕,硬生生顶住了血魔老鬼那元婴级的威压冲击。
她手中没有趁手法器,只有一往无前的拳头。
“七七,别装死!有什么压箱底的保命货,给我买!”
莫梨在识海狂吼,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那最先袭来的巨大血爪。
她知道自己这普通的金丹圆满硬撼元婴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此刻,退就是死!
巨石阴影下。
丹药化作两股温润却磅礴的暖流,在叶星澜破碎的经脉中艰难穿行,滋养着濒临枯竭的生机。
外界恐怖的威压和刺耳的鬼啸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
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剧痛中沉浮,却意外地触碰到了一个异常坚实的“岸”。
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安全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地包裹着他残破的神魂。
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幼年时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瘦小的他蜷缩在破庙冰冷的角落,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比他更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乞儿。
几只饿红了眼的野狗在庙门外低吼徘徊,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他死死攥着一根捡来的、前端削尖的粗木棍,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剧烈颤抖,却一步不退地挡在更弱小的同伴身前。
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腥甜的铁锈味,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守护需要流血
是初入太初宗,第一次下山执行宗门任务。
途经一个小村庄,正遭遇一伙流窜的低阶邪修屠戮。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同行的师兄师姐犹豫着是否该管这“闲事”。
是他,第一个拔出了星芒剑,嘶吼着冲进了火海。
他记得自己那时的剑法还很稚嫩,被邪修头领一刀劈飞,胸前皮开肉绽。
但他挣扎着爬起来,用身体死死挡在一个抱着婴儿、吓得在地的妇人面前。
他握着星芒剑带着决绝,刺穿了扑上来的邪修喉咙,滚烫的血喷了他满脸。
他最后是力竭昏过去的,醒来时,妇人抱着安然无恙的婴儿跪在他床边泣不成声。
师父后来罚他莽撞,却也赞他“剑心赤诚”。
太多了,守护太多次了……
守护?
他短暂而坎坷的生命里,似乎总是在扮演那个守护者的角色。
用微薄的力量,去守护那一点点微光,哪怕代价是自己的血与命。
他习惯了受伤,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挥剑。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那个被守护的对象。
被一个萍水相逢、甚至可能素未谋面的少女,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在身后背着他,在污秽炼狱中蹒跚前行。
他能感觉到……
她明明可以丢下他这个累赘,独自逃生……
那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脊背传递来的温度,那拼尽全力撑起的灵力屏障带来的安全感……
如此清晰,如此灼热,烫得他冰冷的心房都在颤抖。
一种陌生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悄然在胸膛深处弥漫开来,冲淡了无边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