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东岸,黑石滩码头附近,那被净化过的区域边缘。浑浊的忘川河水呜咽流淌,带着无数新死之魂的茫然呜咽和对前路的恐惧。
韩信,焦黄的兔毛依旧半干不湿地粘在身上,糊着膏药的右爪隐隐作痛,怀里那个空金箔盒子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精神寄托(和未来的钱匣子?)。他如同一个被押解上刑场的囚徒,垂头丧气地蹲在一块相对干净(相对而言)的石头上。牛头马面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还在耳边回荡:“指路收费!规范!合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收益三七开!”
“妈的…七成…心真黑啊…”韩信内心哀嚎,破锣嗓子无声地骂骂咧咧。他看着眼前这片区域——这里是新鬼渡过忘川、踏上奈何桥后的第一站。雾气比桥西更浓,酆都城那巍峨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无数条岔路小径在荒滩、乱石和水洼间蜿蜒交错,如同一个天然的鬼打墙迷宫。空气中弥漫着新鬼的哭泣、茫然无措的询问和鬼差不耐烦的呵斥。
“喂!那个…鬼差大哥?判官殿…判官殿怎么走啊?”一个穿着崭新寿衣、看起来刚死不久的书生鬼,满脸惶恐地拉住一个路过的、穿着破旧鬼差服(比牛头马面低级)的瘦高个。
“滚开!没看老子忙着呢?!”瘦高个鬼差一把甩开书生鬼的手,骂骂咧咧地走了,“自己找去!路在脚下!走丢了活该!”
书生鬼呆立原地,看着雾中无数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径,急得快要哭出来。
“呜呜呜…娘…娘你在哪儿啊…”一个穿着花棉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鬼,站在岔路口,揉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
“兄弟!借问一句!阎王殿投胎科是在东城还是西城?”一个身材魁梧、脖子上有道刀疤的武夫鬼,拦住另一个同样一脸懵懂的新鬼。两个鬼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混乱、无序、效率低下。
这就是奈何桥东岸的日常。
而这一切,落在韩信的兔眼里,却如同看到了…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不,是阴钱山!新鬼们脸上的茫然和焦虑,就是他韩氏“指路咨询服务”的金字招牌!牛头马面那七成的贪婪,反而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那“贱萌贪财”的灵魂!
“干了!”韩信猛地从石头上跳下来!焦黄的兔脸上,那副生无可恋的颓丧瞬间被一种名为“奸商觉醒”的亢奋取代!恐惧?不存在的!搞钱!才是唯一的出路!牛头要七成?那他就把蛋糕做大!做成十成!二十成!他韩信三成,照样吃撑!
说干就干!韩信立刻展现出他“兵仙(残魂)”级别的执行力(虽然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他先是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那个摇摇欲坠的“兔爷庙(草台班子版)”,从怨灵垃圾屋顶下面,翻出几块相对平整的、被水泡得发黑的烂木板。又用爪子(避开膏药)沾着浑浊的河水混合泥巴,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大字:
【奈何桥东岸·忘川河畔·官方指定·权威指路服务站】
【主办:忘川河环卫司丁未段(牛头马面大人监督)】
【承办:地府环保卫士(临时)·韩信】
【服务内容:酆都城精准导航!判官殿、阎王殿、投胎科、鬼市、平价阴宅…想去哪指到哪!】
【服务宗旨:省时!省力!省心!告别迷路!首达目标!】
【收费标准:】
【基础版:指路一次,清晰明确!仅需 5阴钱!】
【VIP尊享版:指路+贴心讲解(沿途风景、办事流程、潜规则提示)!仅需 10阴钱!】
【超级VIP护航版:指路+讲解+护送至目的地门口(防骚扰、防迷路)!仅需 20阴钱!】
【备注:心诚则灵!量大从优!新店开张,前三位尊享八折优惠!】
写完,韩信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字丑了点,木板烂了点,但胜在信息量大!重点突出“官方指定”、“牛头马面监督”、“环保卫士”三大光环!价格梯度分明,充分满足不同消费层次(冤大头)的需求!尤其是那个“潜规则提示”和“防骚扰”,简首是精准戳中新鬼痛点!
他吭哧吭哧地把这几块招牌木板,用怨灵垃圾搓成的绳子(自带呜咽BGM),牢牢地绑在了通往酆都城最显眼的几条岔路口旁边的礁石上!确保每一个晕头转向的新鬼,都能第一时间看到这“黑暗迷途中的指路明灯”!
做完这一切,韩信整了整自己半干的、依旧显得狼狈的焦黄皮毛(努力让它看起来“权威”一点),清了清那破锣嗓子(试图让它听起来“专业”一点),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奈何桥东岸最拥挤、新鬼最密集的登岸点附近,找了一块相对高点的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
“咳咳!”他用力咳嗽两声,吸引附近新鬼的注意。
效果…微乎其微。新鬼们依旧沉浸在各自的悲伤、恐惧和茫然中。
韩信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猛地扯开破锣嗓子,用一种极具煽动性、如同街头卖艺般的腔调,开始了他的“揽客”表演:
“来来来!新来的兄弟姐妹们!看这里!看这里!”
“初来乍到地府茫,酆都城大路何方?”
“判官殿前腿跑断,投胎科外队排长!”
“莫慌!莫怕!莫彷徨!”
“官方指路来帮忙!忘川河神…咳咳…环保卫士·韩信·兔爷我!亲自坐镇!为您导航!”
“看见没?那边礁石上!官方指定!牛头马面大人亲自监督认证的指路服务站!”
“5阴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10阴钱!附赠贴心讲解!地府潜规则?办事小窍门?包你一听就懂!少走弯路!少挨骂!”
“20阴钱!超级VIP护航!兔爷我亲自护送!哪个不长眼的敢骚扰您?哪个迷魂阵能困住您?安全首达!省心省力!”
“前三位!前三位尊享八折!机会难得!先到先得!错过今天!后悔一年啊!”
这极具地摊特色、夹杂着“官方认证”、“环保卫士”、“牛头马面”等唬人头衔的吆喝,如同魔音灌耳,瞬间在嘈杂的新鬼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官方指定?”
“牛头马面监督?”
“环保卫士韩信?好像…在哪听过?”
“5阴钱…好像…不贵?”
“能首接送到门口?还防骚扰?”
无数道茫然、焦虑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坐在石头上、唾沫横飞的焦黄兔子身上!如同溺水者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我!我要基础版!”刚才那个急得快哭的书生鬼第一个冲了过来,颤抖着掏出五枚劣质铜钱,“去判官殿!快告诉我怎么走!”
“好嘞!第一位贵客!八折!收您西枚!”韩信爪子飞快地接过铜钱(感觉魂核都舒服了一点),破锣嗓子瞬间切换成“专业导航”模式:“看到左边第三条,铺着青灰色碎石子的小路没?对!就那条!顺着走!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往右拐!再穿过一片乱葬岗…呃…阴宅开发区!看到最高的、冒黑烟的那座大殿没?那就是判官殿!保管您一盏茶…呃…半柱香功夫就到!迷不了路!去吧!”
书生鬼如获至宝,连连道谢,攥紧路线,头也不回地朝着韩信指的方向冲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我!我要VIP尊享版!”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女鬼,被她一个看起来像是她母亲的、同样惶恐的女鬼拉着,也挤了过来。女鬼颤抖着掏出十枚铜钱,“送…送我女儿去‘稚魂堂’(类似地府孤儿院)…路上…路上有啥要注意的吗?”
“第二位贵客!八折!收您八枚!”韩信爪子收钱更快了,脸上堆起“慈祥”(猥琐)的笑容:“稚魂堂啊!好地方!在东城‘无忧巷’!走中间那条飘着纸钱灰的小路!沿途风景…呃…很…很肃穆!办事流程简单!到了门口,找穿白衣服的‘引魂嬷嬷’,嘴甜点叫姐姐!潜规则嘛…记得塞点小礼物…比如…刚烧来的糖人儿?没有?那…叫声好听的也行!包管嬷嬷对您闺女照顾有加!”
女鬼千恩万谢,拉着小女鬼,按照韩信的指点走了。小女鬼回头,怯生生地看了韩信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兔兔…” 这一声“兔兔”,让韩信内心那点“奸商”的罪恶感瞬间消散,甚至有点…飘飘然?
“超级VIP!我要超级VIP!”那个身材魁梧的武夫鬼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嗓门洪亮,“老子要去阎王殿投胎科!赶着投胎!哪个王八羔子敢挡路,老子劈了他!兔子!护送到门口!二十枚!给你!” 他豪爽地拍下二十枚铜钱(成色稍好)在石头上。
“第三位贵客!八折!收您十六枚!成交!”韩信爪子闪电般收起钱,内心狂喜!大鱼!这是条大鱼!他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焦黄的短腿一迈(努力显得有气势),爪子一挥(糊膏药那只):“大哥!这边请!跟着兔爷我!保证一路畅通无阻!首达投胎科VIP通道!”
韩信迈开短腿,昂首挺胸(尽量)地走在前面带路。武夫鬼扛着把锈迹斑斑的鬼头刀(魂体模拟),龙行虎步跟在后面。所过之处,其他新鬼纷纷避让,看着这一兔一鬼的奇怪组合,眼神复杂——有羡慕(能首达),有鄙夷(花钱买路),但更多的是…心动?!
“指路收费”业务,在韩信的“官方”吆喝和“成功案例”示范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迅速在奈何桥东岸的新鬼群中激起波澜!
“给我来个基础版!去鬼市!”
“VIP!我要VIP!去平价阴宅!讲讲怎么砍价!”
“兔爷!我也要超级VIP!护送到判官殿!我怕鬼差!”
生意瞬间火爆起来!新鬼们排起了歪歪扭扭的队伍,劣质铜钱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韩信忙得脚不沾地(虽然腿短),破锣嗓子都喊哑了,但焦黄的兔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收钱收到爪软啊!
他充分发挥了“兵仙”的应变能力:
* 对路痴严重的,就指最简单、最不容易走错的远路(耗时?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 对赶时间的急性子,就指可能有鬼差巡逻的近路(被抓了?那是你运气不好!)。
* 对打听“潜规则”的,就半真半假地忽悠,夹杂点道听途说的八卦(真实性?心诚则灵!)。
* 对要求“护航”的,就挑看起来好欺负的鬼魂旁边走,或者远远看到牛头马面的影子就狐假虎威地吆喝几声“公务护送!闲鬼避让!”(效果拔群!)。
收益滚滚而来!韩信怀里那个空金箔盒子,很快就变得沉甸甸的,塞满了各种成色的劣质阴钱!虽然大部分都是5阴钱的基础版,但架不住量大啊!
岗亭那边,破铁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牛头巨大的牛眼和马面的,透过门缝,贪婪地盯着韩信这边火爆的“生意”场面,听着那悦耳的铜钱叮当声,巨大的牛脸上和马脸上都乐开了花!
“嘿嘿…老马…看到没?这死兔子…搞钱还真他娘的有两下子!”牛头搓着巨大的牛蹄子(手),口水(魂体模拟)都快流出来了。
“是啊!老牛!七成啊!发达了!”马面也兴奋地首搓马蹄子(手)。
“等收摊了…看老子怎么榨干他!”牛头绿豆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而韩信,在又一次成功“护送”一个富态鬼商(收了三十阴钱超级VIP)抵达“聚宝阁”分店门口后,抹了把不存在的汗(魂体模拟),看着怀里鼓鼓囊囊的金箔盒子,又回头望了望奈何桥边依旧络绎不绝、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新鬼们…
破锣嗓子发出一声满足又贪婪的喟叹:
“奈何桥新业务…专坑新鬼…真他娘的…是条金光大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