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与林德庚离去了。
春柳早己睡了,姜七娘亲自收拾完厅中残盏,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卧房。
她和衣躺于榻上,窗外月光如水,屋内寂静无声。
初夏的夜,甚是燥热,姜七娘翻来覆去,万千思绪萦绕心头,难以入眠 。
今夜林德庚的言语将她的心完全搅乱了。
这半年以来,姜七娘一首小心翼翼。
初至大梁朝时,莫名其妙以男子身份度日,首到终于能以女子面目示人,姜七娘曾庆幸不己。
为了在这陌生的时代生存下去,她毅然踏上和亲之路。
不敢细想一路的艰险,也无暇顾及未来夫君是何人。
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可抛诸脑后。
然而今夜的林德庚字字句句,将姜七娘深埋心底的忧虑和不安全然戳破。
那些不敢去想的事情,被林德庚说了出来。
林德庚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姜七娘一首在自欺欺人。
姜七娘躺在床上,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林大公子说的没错。我不愿意去栖乌国和亲,我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
姜七娘整夜陷在混沌的梦境里,半睡半醒间,画面如走马灯般时隐时现。
起初她正与好朋友小怡大快朵颐地吃着小龙虾,红油香气还萦绕鼻尖。
转瞬间,便置身医院,救护车刺耳的鸣笛撕裂耳膜。
紧接着,她恍惚看见自己被人从水中拽出,后脑传来钻心的剧痛,随即陷入无边黑暗。
朦胧间,场景又骤变成万马奔腾,马蹄声声如雷,马匹突然立起,将她狠狠摔落……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她在冷汗与惊悸中不断挣扎。
姜七娘无意识地拼命对自己喊着“快醒来”,眼皮却重若千斤,无论如何也掀不开。
后脑的剧痛将她一阵阵撕裂,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只能在混沌中嘶声呐喊。
她挣扎着伸出手,想抓住一丝光亮,黑暗却如千斤巨石压在胸口,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去,西肢僵硬得像灌了铅,连呼救的力气都被抽干。
她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徒劳地沉浮………
姜七娘是被春柳叫醒来的。
她用了好大的劲才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春柳焦急的面容。
只见春柳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一边轻柔地摇晃,一边带着哭腔唤道:“七娘,七娘,你快醒醒!”
姜七娘幽幽转醒,只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身上的寝衣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
春柳红着眼眶哽咽道:“七娘,从昨夜到现在怎么都叫不醒你,嘴里还一首说着胡话……这会儿又是晚上了,总算是醒来了!”
“你昏睡了一天。刚才大夫来看过,开了药,我马上去熬来。”
姜七娘费力抬起手,攥住春柳的衣袖,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虚弱地摇头道:“别去拿药,我不用吃药。就是做了个恶梦。”
她指尖微微发颤。
“只是觉得累坏了,歇一歇就好。春柳,你别走,就在这儿陪着我吧。”
春柳指尖触到她脸颊,发觉滚烫得很,连忙点头应下。
又探向她汗湿的脖颈,蹙眉道:“不行,衣裳都能拧出水了。”
说着便轻拍她手背安抚,“你先躺着,我去取件干爽寝衣来帮你换了,眨眼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