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
晋江村的土路上，积雪被踩得结结实实，泛着青灰色的光。
一道身影从村口的方向缓缓走来。
男人穿着一件半旧的羽绒服，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烟。
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不拍，任由它们堆积。
脸庞轮廓深刻，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就是那种会出现在时装杂志封面上的脸。
陈恒吐出一口白雾，目光在村子里扫了一圈。
房屋虽然破旧，但屋顶的烟囱里冒着青烟。
街道被清理过，积雪堆在两旁。
这里有人，而且组织得不错。
“小伙子，哪来的？”
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推着独轮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刚领到的物资。
她停在陈恒面前，浑浊的眼珠打量着这个陌生人。
“路过。”
陈恒弹了弹烟灰。
“能给口水喝吗？”
老婆婆犹豫了一下，从车上拿出一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给他。
“就一小口啊，这水也不好弄。”
陈恒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水有些发涩，但是干净的。
他把水壶还给老婆婆，掏出一包烟递过去。
“谢了。”
老婆婆愣了一下，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一口水而己。”
陈恒没有收回烟，只是放在了她的独轮车上。
老婆婆推着车匆匆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
陈恒继续往村里走。
几个村民远远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一个光头壮汉从路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寒芒。
“站住。”
壮汉堵在陈恒面前，眼神不善。
“你哪来的？来这儿干什么？”
陈恒停下脚步，夹在指间的烟还在燃烧。
“我说了，路过。”
“路过？”
壮汉冷笑一声。
“这荒山野岭的，你路过到哪去？”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
“老实交代，是不是来探路的？想打我们村子的主意？”
陈恒看了看他手里的刀，又看了看他那张充满敌意的脸。
“我不过是个幸存者，哪来那么大的恶意。”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壮汉举起菜刀，刀尖指向陈恒的胸口。
“少废话，现在这世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要么滚蛋，要么把话说清楚。”
陈恒没有后退，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壮汉正要开口威胁，一道慵懒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干什么呢？”
声音很轻，但在风雪中传得很清楚。
壮汉脸色瞬间变了，连忙收起菜刀，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少女从村里走了过来。
她穿着宽大的白色毛衣，下身是一条深色的长裤。
乌黑的长发用红绳随意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
五官精致得像瓷娃娃，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神。
总是半睁半闭，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好像随时要睡着。
“梅姐。”
壮汉立刻收敛了之前的凶狠，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这小子来路不明，我正盘问呢。”
赵麻梅打了个哈欠，冲着那个壮汉摆了摆手。
“行了，刘三，一把破菜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被叫做刘三的壮汉，脸上的横肉一抖，那股子凶悍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
“梅姐，我这不是怕有歹人混进来嘛。”
他一边说，一边收起菜刀，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赵麻梅没再理他，一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落在了陈恒身上。
她迈着懒散的步子走过来，脚下的雪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就那么绕着陈恒走了一圈，目光毫不掩饰，像是在打量一件刚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还算新鲜的玩意儿。
从他没有被风雪弄得乱糟糟的头发，看到他那件虽然半旧但还算干净的羽绒服，最后，视线停在了他的脸上。
这张脸，在末世里可不多见。
没有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出的蜡黄与麻木，轮廓分明，甚至还带着点没被这狗屎世道完全磨平的精致感。
“喂。”
她停在陈恒面前，歪着头，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
“叫什么？”
“陈恒。”
“陈恒。”赵麻梅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滚一滚，尝尝是什么味道。
“一个人从城里过来的？”
“嗯。”陈恒点了下头，把抽到一半的烟扔在雪地里，用脚尖碾灭。
赵麻梅的眼角挑了一下。
这男人，不怕她。
村里的人，哪怕是刘三这种敢提刀砍人的，在她面前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可眼前这个人，平静得过分。
那不是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周遭一切都无所谓的淡然。
“胆子不小。”她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
“一个人，也敢在外面乱逛。”
风雪吹起他额前的几缕黑发，那张脸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更加轮廓分明。
赵麻梅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一些。
她停下脚步，站在陈恒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烟草和风雪的冷冽气息。
“你这模样，不像是在外面啃过树皮的人。”
她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但话里的探究意味却毫不掩饰。
“末世前，干什么的？”
旁边的刘三也竖起了耳朵，他同样好奇，这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就像看着路边的一块石头，平静地回答。
“没出事之前，在天上人间当男模。”
话音落下。
刘三脸上的表情，从警惕到疑惑，最后定格在一种混杂着鄙夷和恍然大悟的怪异神色上。
天上人间？男模？鸭子！
他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看向陈恒的眼神里，敌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原来是个卖脸的小白脸。
然而，赵麻梅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她那张总是挂着慵懒和不耐烦的精致脸蛋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
紧接着，那抹错愕迅速化开，变成了一种饶有兴致的笑意。
她甚至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死寂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噗嗤……”
“男模？”
她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细细品味一番，然后歪着头，用一种全新的、更加肆无忌惮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陈恒。
“就你这身板，这脸蛋……”
她的视线从陈恒的眉眼滑到肩膀，再到那双插在口袋里的手。
“生意应该不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