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里。
林逾白靠在冰冷的水泥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坡道。
温良蹲在他身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韩清,抱着胳膊靠在另一根柱子旁。
坡道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陆博杰回来了。
林逾白挣扎着想要坐首身体。
可下一秒,表情就呆滞了。
陆博杰的身后,空无一人。
那个叫柳依依的女孩,没有被带回来。
“人呢博杰?”
陆博杰停下了脚步。
他就站在灯光的边缘,一半身体藏在黑暗里。
“问你人呢!”
陆博杰没有回答。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林逾白那条断臂上。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摇了摇头。
那声叹气彻底粉碎了林逾白最后的精神支柱。
他猛地用完好的左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水泥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废物!”
他嘶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他妈就是个废物!”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韩清动了。
她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到林逾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嚎了。”
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陆博杰,又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状若疯魔的林逾白。
“要不,我去吧。”
一句话,让林逾白的嘶吼戛然而止。
韩清的目光,投向了那条通往外界的黑暗坡道。
“我的隐形异能,带个小女孩应该没什么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知如何是好。
“隐形异能吗?”
平地惊雷。
陈恒的声音响起,从坡道上面传了过来。
紧接着只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踱步。
青年双手插兜,丝毫没有任何威胁力。
可这平淡的声音,落入地下停车场里西个人的耳中,却别有一番其他意思。
一伙人彻底动弹不得,包括陆博杰。
那个只存在于陆博杰笨拙比划中的,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任何杀气。
可他每往下走一步,停车场里的空气,就仿佛凝固一分。
一种奇怪的无形压力,让在场的人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噗通。
一声闷响。
陆博杰,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做出了一个让林逾白肝胆俱裂的动作。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那颗僵硬的丧尸脑袋,深深地,深深地低了下去。
真几把完了。
林逾白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陆博杰之前的那些比划。
指向天空。
代表死亡的割喉。
陈恒走到了停车场中央,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
然后移到了脸色煞白,身体紧绷的韩清脸上。
“你准备悄无声息地隐形潜入万家福,把人家小姑娘掳走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了韩清面前。
“哑巴?”
陈恒的目光,落在了瘫坐在地上的林逾白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不久前还叫嚣着要报仇的男人。
“你叫……精神探测?”
林逾白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用这个能力,探查了吴耀良的儿子,和那个叫柳依依的女孩。”
“你制定了计划,让你的好兄弟,也就是这个脑子坏掉的丧尸,去给你抓人治病。”
“我是要夸你聪明吗?”
陈恒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
“还是该说你愚蠢?”
“嗯?”
他缓缓蹲了下来,与林逾白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对视。
林逾白那张因为失血和恐惧而惨白如纸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想说一句“你凭什么”。
只是在那双平淡到漠然的眼睛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曾经作为一方强者的尊严,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陈恒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他那条被扯断的,血肉模糊的右臂上。
“那天在超市门口,你用枪指着我的人。”
“踩着吴耀良的头,问他配不配。”
“人家只是个生意人,不喜欢惹麻烦。”
“但我的地盘上,要有我的规矩。”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博杰。
“博杰脑子坏了,不懂规矩,我是真的能理解。”
陈恒的目光回到了林逾白的脸上。
“那你呢,脑子坏没坏。”
“你当着我的面,在我的地盘上,踩我的人,坏我的规矩。”
“所以,我掰了你的手,吴耀良打折你的腿。”
“你告诉我。”
“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
林逾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是的。
正常。
在这末世里,这就是最正常不过的逻辑。
强者制定规矩。
弱者遵守规矩。
坏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
他林逾白,在陈恒的面前,就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我们来聊聊第二件事。”
他的目光转向了陆博杰。
“你让他报仇弄断了我手下一个工人的胳膊。”
“王根生,吴耀良的头马。”
“而吴耀良,是替我管理望海路这片地方的人。”
“这事怎么算?”
林逾白浑身一颤。
怎么算?
他能怎么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王根生是……是你的人。”
“我只是……只是想让博杰给我出口气……”
“那博杰怎么说?”
陈恒的头一偏,看向了那个如同雕塑一般的丧尸。
“你的意思是。”
“是它自作主张?”
“对!对!”
林逾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点着头。
“是他!是他自己要去的!我拦都拦不住!”
“他脑子坏了,他根本不听我的!”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
他话还没说完。
陆博杰摇了摇头。
林逾白的辩解戛然而止。
他呆呆地看着陆博杰,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
那颗己经坏掉的的大脑,用它唯一能做到的方式,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废物!”
一声尖锐的怒骂,从旁边传来。
女人韩清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她看着那个为了活命,不惜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兄弟身上的林逾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和失望,涌上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