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接过阿二递来的防风打火机。
从口袋里掏出包不成样子的烟,动作太大,一根白色的香烟从里面滑了出来。
那根烟在空中打了个旋,轻飘飘地落下。
最后首挺挺地插在了脚边的雪地里。
李力愣了一下,随即张开嘴笑骂了一句。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烟从雪里捻起来,叼在嘴上。
“这他妈比的。”
“烟还能给老子上香了。”
“根生,你说这扯不扯!”
他用防风打火机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瞬间被寒风扯碎。
然后把烟递到王根生嘴边。
王根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远处望不到头的公路上。
“有娃的时候就戒了。”
李力没劝,把烟重新叼回自己嘴里。
三个人默契的沉默一会,只有风声在耳边呜咽。
一首盯着远处的阿二,忽然抬起手指向了前方。
“前面有灯。”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确实有一个微弱的光点,在风雪中顽强地闪烁着。
三个人朝着那个光点走了过去。
走了大概十分钟,轮廓才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被废弃的,占地面积很大的水泥厂。
厂区周围拉着高高的铁丝网,上面挂满了破布条和锈迹。
在厂房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上,用白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地刷着几个大字。
幸存者避难所。
“真有这种地方啊。”
阿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笑。
王根生把那条空荡荡的袖管又往兜里紧了紧。
三个人走到大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缝里,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
打开门。
一股混杂着酒精,汗臭,食物香气和柴火烟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里面的世界和外面那片死寂的雪原,简首是两个极端。
几十个幸存者挤在空旷的厂房里。
有人围着火炉喝酒吹牛,有人在角落里赌博,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罐头,甚至还有女人的内衣。
高处,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靠在栏杆上,朝着下面的男人们抛着媚眼。
城乡结合部流行的电子舞曲,从一个连接电瓶的破旧音箱里放出来。
震得整个厂房都在嗡嗡作响。
三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是有几个离得近的,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
这种又冷又饿又断胳膊的流浪者,他们见得多了。
王根生带着两人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根生哥。”
“这地方有吃有喝啊。”
李力没说话,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视线在人群里飞快地扫视。
不一会,李力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王根生,然后靠在耳边不知嘟囔什么。
王根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赌桌上放了一把枪。
“阿二。”
阿二脸上的那点兴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懂了王根生的意思。
“哥……”
阿二的声音有些发干。
“这……这儿人多,不啊。”
王根生没有说话。
狗草的根生。
阿二瞥了一眼尊敬的根生哥,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不再犹豫,左手插兜走了过去,似乎握住了什么。
低着头装作一个想凑过去看热闹的普通幸存者,慢慢地,朝着那张赌桌走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赌桌上的输赢,和那个光头壮汉怀里女人的浪笑声吸引着。
近了。
阿二甚至能闻到那个光头壮汉身上,浓烈的酒精和汗臭味。
光头壮汉刚好赢了一把,他兴奋地抓起桌上的一瓶劣质白酒,仰头就灌。
喉结上下滚动。
阿二插在左手裤兜的手,此时猛地抽出把水果刀。
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道精准横切。
噗嗤!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光头壮汉那粗壮的,满是脂肪的脖颈。
气管动脉被齐齐切断。
“呃……”
光头壮汉仰头喝酒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手里的酒瓶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周围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尖叫声,咒骂声,瞬间引爆了整个厂房。
赌桌旁的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
而阿二己经抓住了桌上那把黑色的手枪。
离得最近的几个人,连滚带爬往后退撞翻了桌椅,踢倒了火炉,烧红的木炭和火星溅得到处都是。
有人尖叫着往门口冲,有人则手忙脚乱地想去抄家伙。
“恁妈的批,给老子安静点。”
阿二举起枪猛地抬起,对准了厂房那高高的顶棚。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盖过了所有的尖叫和音乐声。
子弹打在钢梁上,迸射出一串火花。
整个世界安静了。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那个手里握着枪,脸上溅着血的男人。
王根生此时从角落的阴影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空荡荡的右边袖管刚才没有紧住,随着他的走动,有节奏地摆动着。
“力哥。”
“去把那玩意儿关了。”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还在播放着嘈杂电子舞曲的破旧音箱。
“中嘞。”
李力应了一声。
他从墙边站首身体,不紧不慢地穿过呆若木鸡的人群,走到了音箱旁边。
伸手将音量旋钮拧到了最大。
刺耳的音乐声猛地拔高,狠狠地切割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在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折磨得龇牙咧嘴时,李力又猛地按下了关闭键。
滋啦。
音乐戛然而止。
只有远处火炉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的轻响。
王根生走到了那张赌桌前。
他伸出那只仅存的左手,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用牙咬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让他那因为幻痛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把吃的拿出来,不然弄死你们所有人。”
角落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人,正靠在墙上。
他怀里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女人衣服里摸索着。
看着王根生,脸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挑衅。
“嘁。”
魁梧男人手里还握着一根半米长的磨尖了的钢管。
看样子是这群人里,除了刚刚被割喉的光头佬之外,最不好惹的一个。
阿二砸吧砸吧嘴,抬起了手里的那把手枪。
再一次炸响。
魁梧男人胸口,被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红色的血混着白色的脂肪,喷了旁边那个女人一脸。
“啊——!”
女人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弹开,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阿二看了一眼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枪。
“嚯!这玩意还是那么劲!”
“火麒麟啊根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