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小巷里,只剩下林刻自己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喘息。
脸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远不及精神海深处那种被抽空的虚弱感来得致命。“钟摆”的离去并未带来任何安全感。
他必须联系晏冰。
林刻靠在湿冷的墙壁上,颤抖着手拿出总局配发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上只有一个红色的、令人绝望的图标:信号屏蔽。他再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样是无服务状态。
一张无形的大网,己经将他,甚至可能是这片区域,与外界彻底隔绝。
就在这时,那种诡异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体内的“菌毯”仿佛一个苏醒的共生体,不再是无意识地汲取,而是开始产生一种明确的指向性。无数根看不见的精神触须从他体内延伸出去,与遍布整个城市的、同源的孢子产生共鸣。
林刻闭上眼,将残存的意识沉入自己的“热感”视野。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孤立的热源。整个墨尔本的地下管网、通信光缆、地铁隧道……所有网络化的基础设施,都像是被一层灰色的、冰冷的“霉菌”所覆盖。这层霉菌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活着的神经网络,而这张网络的每一条神经末梢,都在向同一个中心点,传递着一种渴望的信号。
而他,林刻,就是这个网络的信号放大器与能源核心。
那个中心点……
林刻猛地睁开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地标——墨尔本皇家植物园。
一个陷阱。
一个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去的陷阱。
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去,体内的“菌毯”会在一小时内将他的精神力彻底榨干。去,是九死一生;不去,是十死无生。
这道题,没得选。
……
半小时后,林刻翻过皇家植物园的围栏,像一道幽灵般潜入了这座沉睡的城市绿肺。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却无法让他有丝毫放松。
在他的感知中,所有“菌毯”的共鸣都指向了园林深处,一座维多利亚时期遗留下来的废弃玻璃温室。
温室的玻璃大多己经破碎,被浓密的常春藤和不知名的蔓藤所覆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绿色巨兽。
林刻深吸一口气,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走了进去。
温室内部,与外部的颓败截然不同。这里温暖、,被一种奇异的能量场笼罩着。无数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在这里肆意生长,将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奇幻的室内雨林。
而在温室中央,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把精致的银色园艺剪,专注地修剪着一株盛开的、花瓣如蓝色火焰般跳动的兰花。
他听到了林刻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口吻轻声说道:“野生菌株的适应性总是这么令人惊叹。我本以为,‘火种’的激活至少需要三个小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学者般的微笑,对林刻微微颔首:“你好,林刻先生。你可以称呼我为‘园丁’。”
林刻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更清楚他“火种”的身份。
“‘菌毯’是你放出来的?”林刻冷冷地问,暗中调动着热量。
“用词要精准,孩子。”园丁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纠正道,“我只是将孢子储存在一个它应该在的地方。是你,用你那独特的能力,将它‘唤醒’了。从这个角度讲,我们是合作者。”
“那东西在吸我的精神力,你想杀了我。”
“不,不,你又误会了。”园丁笑了起来,像一个极具耐心的老师在给学生讲解难题,“‘菌毯’并非瘟疫,它是一种高浓度的生物能量激活液。它不是在‘吸’你,而是在以你为‘模板’,进行能量频率的自我校准。当然,这个过程对模板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培育这么大一个‘花园’吗?”
林刻没有回答,他感觉到脚下的泥土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园丁的笑容变得狂热而神秘:“因为在这座城市的地底深处,沉睡着一位真正的‘神’。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的生命体——‘初代异能者’。而我的使命,就是唤醒祂。”
“‘菌毯’,就是唤醒祂的‘钥匙孔’。而你……”园丁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刻,仿佛在看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你那可以精准操控分子运动的‘热’,就是能完美插入这个钥匙孔,并转动它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刻脚下的地面轰然爆开!
数十根墨绿色的、长满倒刺的藤蔓如巨蟒般破土而出,从西面八方缠向林刻!
这些藤蔓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黏液,林刻第一时间催动热量去灼烧,却惊骇地发现,他的热量一旦接触到藤蔓,就像泥牛入海,被迅速吸收、中和!
“我的孩子们最喜欢热量了,那是最好的养分。”园丁微笑着,像在欣赏一场完美的捕猎。
藤蔓瞬间缠住了林刻的西肢,将他死死地捆在半空中,并不断收紧。一股阴冷的、麻痹性的毒素顺着倒刺注入他的体内,让他连调动精神力都变得无比困难。
“别挣扎了,钥匙先生。”园丁优雅地走向被束缚的林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银色的注射器,里面是墨绿色的液体。“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伟大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
林刻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冰冷的针尖离自己的脖颈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
一道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园丁的身后。
没有杀气,没有能量波动,仿佛它本就属于那片阴影。
园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他只看到一抹银光。
那柄属于“钟摆”的、优雅而致命的银色手杖,己经如同刺客的毒牙,悄无声息地刺穿了他的后心。
园丁脸上的微笑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杖尖,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口鲜血。
“钟摆”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杖,任由园丁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也随之失去了活力,枯萎、断裂,将林刻摔在了地上。
林刻剧烈地咳嗽着,挣脱了束缚。他抬头,看向这个刚刚还想置他于死地的男人,心中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钟摆”的目光越过园丁的尸体,落在了林刻身上。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杀意之外的、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温度。
“我改主意了。”
“杀你,太便宜‘发财树’了。”
“我需要你……帮我毁了他们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