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卫国刚到单位，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味道不对了。
走廊里，往日里三三两两的同事们，此刻都低着头，行色匆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他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到隔壁综合科的老李被两个穿着中山装、表情严肃的陌生男人，一左一右地“请“进了小会议室。
老李的脸，白得像纸。
顾卫国的心，猛地一沉。来了。真的来了。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背己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想起女儿那句心声：【天呐，这就是我那道貌岸然的爹？看着人模狗样，两年后就会因为作风问题被情妇举报，晚景凄凉。】
虽然时间提前了，但事件分毫不差！如果不是他提前把那个姓赵的女同事调走，现在被“请“进去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后怕，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光明磊落了半辈子，要是真因为一个女人的诬告就身败名裂……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终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请进。”
门开了，走进来两个和带走老李时穿着一模一样的男人。为首的国字脸男人，目光如炬：“是顾卫国同志吗？”
“我是。”顾卫国站起身，表情平静。
“我们是纪律审查小组的，有些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顾卫国心里反而彻底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领，迈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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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卫国同志，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国字脸审查员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封信，“信上说，你利用职权，与单位女同事赵晓红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并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持不同意见的同志。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顾卫国看着那封信，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报告组织。”他开口，声音异常沉稳，“关于举报信上的内容，纯属诬告。”
“哦？”审查员挑了挑眉，“这么说，你和刘晓娟同志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是的。”顾卫国坦然地迎着对方的目光，“除了工作上的必要交流，私下里没有任何往来。”
“那你为什么在一个月前，突然动用职权，把她从机关单位，调到几百里外的乡镇企业？”另一个瘦高个审查员突然发问，“这难道不是打击报复？”
“报告组织，关于调离赵晓红同志的决定，并非我个人滥用职权，而是出于对工作、对同志负责的考虑。”顾卫国不卑不亢地开始了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第一，赵晓红同志工作期间，思想表现出极大不稳定性，热衷于散播小道消息，制造矛盾。第二，该同志个人生活作风存在一些问题，曾多次在下班后，以汇报工作为由，试图单独进入我的办公室，言行轻浮。这些，我们科室的其他同志，都可以作证。”
“我认为，这样的同志，思想己经出现了滑坡，不再适合留在重要岗位。
将她调离，一方面是本着‘合理利用人才’的原则，希望她能在基层得到锻炼；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微杜渐。我的所有决定，都向主管领导做过汇报，有完整的工作调动记录可查。”
他把自己从一个“被举报者”，变成了一个“提前排除隐患、保护组织纯洁性的优秀干部”。
两个审查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国字脸审查员沉默了片刻，看着他：“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有。”顾卫国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这是我的工作笔记。上面记录了赵晓红同志几次不正常的行为，以及我找她谈话的时间和内容。另外，关于她社会关系复杂这一点，保卫科的刘科长，曾经侧面提醒过我。”
国字脸审查员接过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对旁边的瘦高个说：“给保卫科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
瘦高个立刻起身去打电话。会议室里只剩下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几分钟后，瘦高个回来，对国字脸审查员点了点头：“情况属实。刘科长说，确实提醒过顾卫国同志，赵晓红同志的社会关系需要注意。”
国字脸审查员合上了本子，抬起头，看着顾卫国的眼神，己经从审视，变成了欣赏。
“顾卫国同志。”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的警惕性很高，处理问题也很果断。你放心，组织上是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的。”
……
当顾卫国走出小会议室时，外面的天己经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不但过去了，甚至还因祸得福。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女儿顾盼那张总是带着点疏离的小脸。
他回到家时，客厅里灯火通明。
妻子李秀云正焦急地来回走动，嘴里念叨着：“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承毅，你说你爸他不会有事吧？你爸一辈子的清誉……”
“妈！”顾承毅沉声打断她，压低声音：“别担心，多亏了盼盼！才让爸心里有数，他肯定能处理好！”
顾承言也跟着点头，但发白的脸色出卖了他的紧张。
就在这时，门开了。
看到顾卫国开门进来，三个人“刷“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顾卫国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
只有顾盼，还窝在沙发的一角，捧着一本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对家里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
【嘿，这孙悟空真厉害，七十二变。我要是会这招，先变成个蚊子飞出去探路……等我拿着这五十块启动资金，就去南方摆摊卖头花，肯定比我那个倒爷二哥强，三年内我就能成万元户！】
顾卫国听到这心声，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想着跑路呢！还想当万元户？
他沉默地走到桌边，拿起暖水瓶，倒了一杯温开水。然后在全家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端着水，一步步，走到了顾盼的面前，把水杯轻轻放在茶几上。
“喝水。”他的声音，有些生硬沙哑。
顾盼吓了一跳，抬头看到顾卫国严肃的脸，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