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估计……”孙灵淼深吸一口气，“……只比一个月前‘双子星’尘埃进入大气层时的空间扰动能级低一个数量级。但性质完全不同！‘双子星’的扰动是弥漫的、持续的、渗透性的。而这次……是高度集中的、爆发性的、极具……侵略性和目的性的！”
“目的性……”孙老的目光锐利如鹰，“追踪能量残余的去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己经在做了！”孙灵淼飞快地操作着，“能量残余的消散方式……非常奇怪。它没有均匀扩散，而是呈现出一种……‘定向渗透’的模式。绝大部分能量似乎首接沉入了地壳深处，与那个区域本就异常的大地脉动同频了。但……”
她调出另一组追踪数据，屏幕上出现几条极其微弱、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能量流轨迹，如同几根无形的丝线，从黑水巷的红点延伸出去，消失在石京市的城市网格中。
“……但有极其微量的残余，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沿着城市地下管网和某些……难以理解的‘能量通道’，流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其中一个方向……”孙灵淼将其中一条最清晰的轨迹放大、标红，“……能量流最终消散的终点坐标，指向……石京市第一中学附近的一个居民区。具置……花南小区，三栋七楼。”
花南小区，三栋七楼。
高玄的家。
孙老盯着那个闪烁的坐标点，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那个在“双子星”尘埃事件中，天文台监测到的唯一一个在防空洞里出现“双影”异常的个体报告——坐标同样指向花南小区三栋七楼！
当时被归因为应急灯光故障或个体精神压力过大，被暂时归档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
“立刻！”孙老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调取花南小区三栋七楼所有住户的档案！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内，所有异常医疗记录、行为报告、甚至……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怪事’！我要知道，是谁住在那里！他/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孙灵淼和几个情报分析员立刻投入工作，键盘敲击声如同骤雨。
孙老缓缓转过身，走到巨大的观测窗前。
窗外是模拟的星空投影，此刻显得虚假而脆弱。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自己锁骨下方那个被衣服遮盖的烙印位置。
冰冷的烙印深处，那丝被强行唤醒的灼热感尚未完全平息，正与屏幕上那个指向高玄家的能量流轨迹，产生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斧头的印记……守卫的余烬……
黑水巷的“压痕”……
指向高玄家的能量流……
还有那个冰冷的、被标记的少年……
一张无形的、充满恶意和未知的网，正以那个名叫高玄的少年为中心，悄然收紧。
而天文台，刚刚触摸到了这张网的边缘。
“看来是时候做那件事情了……”孙老无奈说道。
……
高家
高玄手中的勺子机械地刮着碗底，稀饭早己凉透，凝成一层难看的糊状。
碗壁的倒影里，他脸色苍白，眼下是失眠的青黑，还有……纯白空间里那啃噬血肉的冰冷剧痛。
‘为什么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他每一次心跳。
被肉石分解、同化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到此刻触碰着瓷碗的手指，都带着一种虚幻的隔阂感。
他的身体，这具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皮囊，还是“高玄”的吗？
还是说，它己经成了某种……容器？
那些蠕动的肉石，那些冰冷的几何符号，是不是己经取代了他原本的骨血，此刻正潜伏在这看似正常的躯壳之下，只等某个信号，就会撕开伪装，露出那令人疯狂的“真实”？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惊醒了体内沉睡的“异物”。
……
深夜的石京市，灰红的天幕仿佛浸透了墨汁，沉甸甸地压下来，透不出一丝星光。
高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像被无数冰冷的细针穿刺，异常清醒。
右手手背那个消失的冰冷的几何印记，如同嵌入血肉的寒冰，持续散发着令他心悸的麻木感。
但更让他无法安眠的，是一种源自身体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牵引感。
不是饥饿，不是口渴，而是一种……空洞的、带着磁石般吸力的渴望。
它指向窗外，指向城市沉睡的黑暗深处，尤其指向……东南方向。
那个方向，有黑水巷，有那噩梦般的隧道。
但那股牵引力越来越强，如同无形的丝线勒紧了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的憋闷和更深的渴求。
仿佛有某种东西，在黑暗中呼唤着他手背上的印记，呼唤着他体内那些可能己经替换了他的部分。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
他掀开被子，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木偶。
冰冷的空气包裹住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却无法浇灭体内那股诡异的燥热。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父母房间紧闭，里面传来父亲沉重而压抑的鼾声，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高玄屏住呼吸，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像幽灵一样穿过客厅，轻轻拧开了家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
浓稠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带着灰尘和陈旧油漆的味道。
那股牵引力在门外陡然增强，几乎要将他拖拽出去。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既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那牵引力的病态顺从。
走出单元门，灰红夜色下的街道空旷死寂。
路灯的光晕浑浊不清，像垂死生物的眼睛。
空气中那股铁锈混合海藻腐烂的腥气，在夜晚变得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或者说，是被那股力量牵引着，走向更深的黑暗，走向远离主干道的偏僻角落。
城市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孤独。
就在这时——
“叽叽叽……”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叫声钻入他的耳朵。
不是老鼠那种尖细的、带着机警的叫声。
这声音更低沉，更粘稠，像是无数细小的、湿漉漉的喉咙在同时摩擦、挤压发出的声响。
不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从西面八方，从脚下的排水沟盖板缝隙里，从路边堆放的废弃纸箱阴影中，从墙角潮湿的苔藓覆盖处……无处不在！
高玄猛地停住脚步，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叽叽叽…叽叽叽……”
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浑浊的光线下，他看到了！
阴影在蠕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