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瘆人的脆响,炸得死寂的演武场头皮发麻。
夜枭捂着右臂,踉跄着栽倒在地,那张油滑嚣张的脸瞬间扭曲变形,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他那只刚刚还握着精钢剑柄、灌注了烧脉境灵力的右手小臂,此刻以一个绝对不自然的角度弯折着,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皮肉,白森森地戳在外面,鲜血迅速染红了簇新的锦缎袖口。
“呃啊——!”迟来的剧痛终于冲破了极致的恐惧和震惊,夜枭喉咙里爆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嚎,在地上翻滚扭动,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嘶——”全场几百号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夜枭,又惊恐地看向那个站在原地、指间还缭绕着几缕不起眼灰烟的身影——夜玄。
刚才发生了什么?快得让人眼花!
就在夜枭被夜玄那句“你也配?”彻底激疯,拔剑要劈的瞬间,夜玄动了。没人看清他怎么做到的,只觉人影一晃,那只缠绕着灰烟的手就铁钳般抓住了燃烧红光的剑身。然后,精钢长剑就像烂泥捏的,寸寸断裂成灰渣!再然后,夜枭这蠢货,竟然被这变故吓疯了心,不管不顾,左手紧握成拳,将刚刚突破、还虚浮不稳的烧脉境灵力全数灌入,拳头上腾起一层不稳定的、刺眼的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浪,狠狠捣向夜玄毫无防备的腰眼!
偷袭!还是冲着废人去的死手!
那一刻,高台上的夜福,浑浊的老眼里甚至闪过一丝快意。
可夜玄呢?他甚至没完全转过身,只是左手极其随意地向后一拂。动作轻飘飘的,如同驱赶恼人的苍蝇。几缕凝练如实质的灰烟,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他左手小臂上,形成一层薄薄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烟甲。
砰!
燃烧着红光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那层灰烟缭绕的小臂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进了吸饱水的厚棉絮里。夜枭拳头上那层嚣张的红光,在接触到灰烟的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的炭火,“嗤啦”一声,彻底熄灭、湮灭!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得如同山岳崩塌的反震巨力,顺着他的拳头、手臂,毫无阻碍地、狂暴地倒灌而回!
就是那一下!咔嚓!夜枭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根脆弱的枯枝,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狠狠砸中!骨头断裂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偷袭?”夜玄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翻滚惨叫的夜枭,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指间灰烟无声盘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漠然,“这也算一招?”
死寂!比刚才长剑碎裂时更彻底的死寂!只有夜枭撕心裂肺的惨嚎在演武场上空回荡,格外刺耳。
几百个夜家子弟,全都噤若寒蝉,看向夜玄的目光彻底变了。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对绝对力量的本能敬畏!捏碎精钢剑还能说是邪门功法,可硬接烧脉境全力偷袭一拳,自身纹丝不动,反而把偷袭者手臂震得寸断?!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压灰境!绝对是压灰境!而且绝不是刚入门那种!
高台上,夜福那张阴沉的老脸,此刻黑得如同锅底。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咔嚓”一声,坚硬的铁木扶手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一角!木屑簌簌落下。
“夜!玄!”夜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杀意,“族比切磋,点到为止!你竟敢下此毒手,残害同族兄弟?!真当我夜家家法不存吗?!”
一股远比夜枭强大、凝实、带着腐朽阴冷气息的磅礴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猛地从高台上倾轧而下,死死锁定了场中的夜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修为稍低的子弟被这威压一冲,顿时脸色煞白,呼吸困难,踉跄后退。
夜玄身体微微一沉,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细密的纹路。丹田里那团灰色气旋(灰漩)猛地一滞,随即被这股强大的压力刺激得疯狂加速旋转,发出沉闷的“呼噜”声。几缕凝练的灰烟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间溢出,缭绕周身,死死抵抗着那无形的重压。他抬起头,迎着夜福那双毒蛇般阴冷的眼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眸子,深得像两口寒潭。
“家法?”夜玄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夜枭的惨嚎和夜福的威压,“他拔剑偷袭,欲置我于死地时,家法何在?夜福管家,你那双眼睛,刚才又看到什么了?”
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你!”夜福气得浑身一抖,眼中杀机暴涨,拢在宽大袖袍里的枯手猛地攥紧!袖口处,那丝冰冷诡异的玉光再次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嗡!
就在那玉光闪现的刹那,夜玄丹田内疯狂旋转的灰漩,竟极其诡异地跟着猛烈悸动了一下!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牵引感,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心神!仿佛袖中那物,与他体内的灰漩,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夜玄心头剧震!这老狗袖子里藏的什么鬼东西?!
夜福显然也察觉到了夜玄气息那一瞬间的异样波动,浑浊的老眼骤然一眯,寒光西射,死死盯着夜玄周身缭绕的灰烟,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他强压下立刻出手毙杀此子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好!好一个牙尖嘴利!”夜福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他不再看地上惨叫的夜枭,目光扫过全场惊魂未定的子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更透着一股森然的血腥气:
“夜玄目无尊长,心性狠毒!然,念其修为初成,亦是夜家血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猛地一指演武场后方那森严肃穆的家族祠堂方向,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三日后!祠堂密室!正式开启!所有身负夜家血脉、引火境三层以上子弟,皆可入内!寻找先祖遗泽,重振我夜家声威!此为家族百年盛事,亦是尔等造化所在!”
他话音一顿,那双阴鸷的眼睛如同毒钩,再次死死钉在夜玄身上,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然!密室之中,先祖考验,凶险莫测!入内者——生、死、各、安、天、命!无人可怨!”
“夜玄!”夜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你不是自恃修为,桀骜不驯吗?祠堂密室,便是你戴罪立功之地!三日后,若你能从密室中活着出来,带回先祖遗宝,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你死在里面…哼,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生死各安天命!
这六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看向祠堂方向的目光,瞬间充满了惊惧。那地方,传说中埋着夜家最大的秘密,也葬送了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先辈!是机缘,更是坟场!
夜枭的惨嚎不知何时停了,他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下去,断臂处鲜血淋漓,看向夜玄的眼神,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夜玄站在原地,周身缭绕的灰烟缓缓收敛回体内,只余指缝间几缕微不可察的痕迹。他仿佛没听见夜福那充满杀机的宣告,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锁在夜福那只拢在袖子里的枯手上。
刚才那瞬间的悸动…那冰冷的玉光…还有血脉深处传来的诡异牵引…
祠堂密室?《神魔契约书》?
夜福老狗!夜玄眼底寒芒一闪,心中警铃大作——这哪里是试炼?分明是冲着他这条命来的必杀之局!老狗袖子里那东西,恐怕就是打开这杀局的钥匙!
“三日后,祠堂见。”夜玄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转身,分开鸦雀无声的人群,朝着自己那破败小院的方向走去。青石板路上,只留下他沉稳的脚步声,和身后无数道复杂难言的目光。
夜福死死盯着夜玄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枯手攥得更紧,冰冷玉光的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他布满皱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毒蛇般阴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