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妖事件后,李逍在墨麟卫中的地位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是“随侍”,依旧被“看管”着,但墨麟卫甲和乙对他不再仅仅是疏离的审视,偶尔眼神中会带上一点…嗯,姑且称之为“这家伙虽然弱但有点邪门”的认同感。
李逍也学乖了,不再主动揽事,安分守己地扮演好“人形预警器”的角色。每日点卯,他如同一个背景板般站在大帐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闻仲与将领们商议军情的只言片语。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印证自己的记忆碎片,寻找下一个“剧透”的切入点。原著中闻仲北海平叛耗时十五年,过程漫长而艰苦,有几次关键战役和危机节点。
这天清晨,点卯结束,将领们领命鱼贯而出。帐内只剩下闻仲和两名亲随文书。闻仲依旧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在北海叛军盘踞的“黑风岭”区域缓缓划过,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破敌之策。
李逍垂手立在角落,看似恭敬,心中却如翻江倒海。黑风岭…如果他没记错,原著里闻仲第一次攻打黑风岭吃了大亏!因为那里盘踞的叛军首领“黑风大王”,不仅本身是修炼有成的妖物,手下更有一批擅长驱使毒虫瘴气的妖人!官军不明底细,贸然强攻,结果在岭下狭窄的“一线峡”中了埋伏!毒雾弥漫,箭矢难施,加上毒虫肆虐,死伤惨重,连闻仲都差点被困住!
时间…时间好像就在闻仲回营整顿后不久的一次大规模进剿行动中?李逍拼命回忆着模糊的碎片。
“太师,”一名文书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竹简,“探马来报,叛军似有异动,部分人马正向‘一线峡’方向集结。”
一线峡!
李逍心中猛地一跳!来了!就是这个!
闻仲接过竹简,快速扫了一眼,墨镜后的目光更加凝重。“一线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叛军集结于此…是想凭险据守,还是…另有所图?”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显然,将领们对强攻一线峡也心存顾虑。
李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机会!这是示警的绝佳机会!但…怎么说?首接冲上去说“太师不能去!那里有毒雾毒虫埋伏!”?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闻仲会信吗?就算信了,自己怎么解释知道的?
冷汗顺着李逍的鬓角滑落。剧透者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知道灾难要发生,却找不到合理的方式说出来!
就在李逍内心天人交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闻仲似乎做出了决断。他放下竹简,沉声道:“传令下去,三日后卯时,中军拔营,兵发黑风岭!令前军斥候加倍,务必探清一线峡虚实!另,传本座手令,调‘驱邪营’随军听用!”
驱邪营?李逍知道这个营,里面有些懂点粗浅法术或配置了简易解毒药的士兵,专门对付叛军中的邪祟手段。但原著里,驱邪营在毒雾面前几乎没起作用!
不行!光靠驱邪营根本不够!必须让闻仲意识到危险远超预期!
眼看着闻仲就要转身离开地图,李逍再也按捺不住!强烈的危机感和一丝改变剧情的冲动压倒了对惩罚的恐惧!
“太师!不可!”李逍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刷!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两名文书愕然,守在门口的墨麟卫甲眼神一厉,手按上了刀柄!
闻仲缓缓转过身,墨镜对准了李逍,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整个营帐。
“李逍,”闻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有何见教?”那“见教”二字,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李逍只觉得喉咙发干,双腿发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太师明鉴!小人…小人昨夜心神不宁,又见…又见破碎之景!黑风岭下,一线峡中!黑雾遮天蔽日,腥臭扑鼻!无数毒虫蛇蚁如潮水般涌出!我王师将士…将士们吸入黑雾,顷刻间面目青紫,哀嚎倒地!箭矢射入黑雾,如泥牛入海!驱邪营符水…杯水车薪,难挡妖氛!此乃…此乃大凶之兆!太师万金之躯,切不可亲涉险地啊!”
他一口气将记忆中“一线峡”惨状的碎片描述出来,声情并茂,带着强烈的恐惧感。重点点出了毒雾(黑雾)、毒虫、以及驱邪营无效!
帐内死寂!落针可闻!
李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如同擂鼓。
闻仲沉默着。墨镜隔绝了他的眼神,但李逍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背上,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剖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一派胡言!”一名文书忍不住低声斥道,“危言耸听,乱我军心!”
墨麟卫甲的手紧紧握住刀柄,只要闻仲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拖出去。
李逍伏在地上,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信我!一定要信我!
终于,闻仲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帐内所有的杂音:
“依你之见,当如何?”
信了?!闻仲竟然没有立刻斥责,反而问他怎么办?!李逍心中狂喜,几乎要哭出来!赌对了!闻仲虽然怀疑,但他更看重实际!自己之前的“预警”和“闪光弹”建立了初步信任!
“回…回太师!”李逍连忙抬起头,语速飞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小人以为,叛军盘踞黑风岭多年,必有倚仗!一线峡险要,贸然强攻,正中其下怀!当务之急,是破除毒雾毒虫之患!”
“如何破除?”闻仲追问。
“毒雾弥漫,视野受阻,箭矢难伤!需以强风驱散!”李逍立刻想起之前对付妖风的“风扇”思路,但这次规模要更大!“请太师下令,赶制超大型扇车!木架蒙厚牛皮,以牛马或人力拉动,置于峡谷入口上风处!同时,准备大量艾草、硫磺、雄黄等驱邪避毒之物,点燃后置于扇车之后!以强风裹挟烟尘,吹入峡谷,驱散毒雾,压制毒虫!”
“毒虫惧火烟,此法或可一试。”闻仲微微颔首,似乎认可了这个思路,“然,峡谷狭窄,若叛军趁风起之时,自两侧高地滚木礌石而下,或派精锐逆风突袭,扇车及人员如何保全?”
李逍早有腹稿:“太师英明!故此法需配合奇兵!请太师派精锐之士,或…或请军中仙师,趁夜色掩护,提前攀上峡谷两侧高地!一则清除可能埋伏的滚木礌石,二则…若见风起烟入,叛军阵脚大乱之时,可自高处杀下,里应外合!此为上策!若无法攀上高地,则需在扇车前方及两侧,构筑简易土垒,以‘凝玉神膏’快速加固,配以强弓硬弩守卫,不求杀敌,只为阻滞叛军冲击,掩护扇车作业!”
闻仲沉默了片刻。李逍的方案,虽然细节粗糙,但思路清晰,攻防兼备,充分利用了现有条件(水泥、强风驱雾),甚至考虑到了“斩首”配合(提前埋伏奇兵)。
“你所言之‘破碎之景’,除了毒雾毒虫,可还见叛军主力动向?其首领‘黑风大王’所在?”闻仲突然问道,问题首指核心。
李逍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关键考验!他拼命回忆原著碎片,结合地理常识推断:“小人…小人只见毒雾弥漫,人影憧憧,难辨真伪。但…但依常理,叛军欲以毒雾困杀我军,其主力必藏于峡谷深处,或…或藏于两侧高地隐秘之处,待我军混乱时杀出!至于黑风大王…此獠狡诈,或藏身幕后,或…或坐镇峡谷中段某处高台,便于指挥?”
他不敢说得太具体,只给出大致方向。
闻仲再次沉默。墨镜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李逍的身体,审视着他灵魂深处的秘密。帐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李逍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传令,”闻仲终于开口,声音斩钉截铁,“按李逍所言,即刻赶制大型扇车二十架!所需艾草、硫磺、雄黄,多多益善!着令‘驱邪营’全营听用,配合准备!命前军斥候,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探明峡谷两侧高地是否有埋伏!另…调‘墨麟卫’三队,今夜子时,随本座亲探一线峡两侧高地!”
闻仲竟然采纳了!不仅采纳了驱雾方案,还要亲自带墨麟卫去探查高地!这等于变相认可了李逍关于高地埋伏的预警!
“太师!万万不可!”两名文书和墨麟卫甲同时惊呼。主帅亲探险地,太过危险!
“本座意己决!”闻仲的声音不容置疑。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李逍,墨镜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李逍,随本座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