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曹操的信使到了。刘备看完信,心里己经明白了七八分,立刻叫来了手下的将领们商量。信里提到陈宫为吕布求情,字里行间还藏着“吕布这人不能留”的意思。想到这信关系重大,刘备又特意让人把张辽也叫来了。
帐帘一动,张辽大步走了进来,身板挺首,神色刚毅。刘备把曹操的信递给他,声音低沉:“文远,孟德来信了,说到陈宫替奉先求情这事。我看他那意思,像是暗示奉先留不得。你怎么看?”
张辽双手接过帛书,目光锐利地扫过上面的字,沉默了一会儿,拱手道:“玄德公看得清楚。曹孟德心思深得很,这信明着是商量,暗里是在试探。吕布反复无常,天下人都知道。曹操是想借您的手除掉他。您要是不同意,他正好有了发兵问罪的借口;您要是把吕布交给他,他既除了心头大患,又能显摆他的威风,一举两得。”
关羽听了,丹凤眼眯了起来,捋着胡子冷哼道:“曹操没安好心!吕布这厮虽然可恶,但要是交到他手里,必死无疑。可这祸害留在我们营里,又怕他哪天闹出乱子,确实难办。”
“怕他个鸟!”张飞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子首跳,豹眼圆睁吼道,“咱兵强马壮,还怕他曹操?依俺看,不如连吕布一块收了!让他戴罪立功,给咱当先锋卖命去!”
刘备抬手示意张飞安静,目光又看向张辽:“文远,依你看,奉先这事,该怎么定?”
张辽抱拳,思路清晰:“玄德公以仁义闻名天下,要是贸然收留吕布,恐怕会招来非议。而且吕布性子野,以后难保不生出异心。我觉得眼下最好的办法,是先把吕布严加看押起来,对外就说要慎重考虑怎么处置。这样既不是向曹操低头,也不用急着杀吕布。我们可以暗中观察他的言行态度,要是他真有诚心归顺的意思,再商量不迟;要是他还存着反复的心思,到时候再处置,也名正言顺。”
旁边的孙乾摸着胡子点头:“文远这主意好。曹操这次投石问路,就是想引我们上钩。囚而不决,既表明我们有处置权,又能争取时间,看看局势怎么变化。”
刘备想了想,点头道:“好!就照文远说的办。立刻把吕布严密关押起来,不能出一点差错。同时,给曹操回信,话要说得诚恳,就说吕布这事关系重大,我需要仔细考虑,请他放心,不必忧虑。”
他话音还没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亲兵快步跑进来,单膝跪地:“主公!营外来了个人,自称是陈宫的使者,求见主公!”
刘备和众将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琢磨:陈宫这时候派使者来,是为了吕布,还是另有打算?他略一沉吟,扬声道:“带进来!”
很快,一个穿黑衣的男人被领进帐中。这人眼神沉稳,举止从容,对着刘备恭敬地行了一礼:“在下奉陈公台先生之命,拜见刘使君。”
“贵使辛苦了,”刘备温和地问道,“不知公台先生有什么指教?”
使者拱手,开门见山:“我家先生听说吕将军被使君擒获,心急如焚。先生说,吕将军虽然犯过错,但他勇猛过人,当世少有敌手,算得上是个英雄。先生恳请使君念在吕将军过去也曾有些功劳的份上,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如果使君肯开恩放吕将军一条生路,先生愿意真心归顺,任凭使君差遣!”
关羽冷哼一声,凤目含威:“吕布背主求荣,反复无常,留着有什么用?陈公台这么护着他,难道是想跟他一路走到黑?”
使者脸色不变,正色辩解:“关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我家先生与吕将军相交己久,深知他的性情。吕将军是有毛病,但他待先生很真诚。如今将军落难,先生怎能袖手旁观?恳请刘使君发发慈悲,给吕将军留条活路吧!”
刘备的目光转向张辽。张辽微微摇头,低声道:“玄德公,陈宫智谋超群,能收归麾下自然是好事。但吕布终究是心腹大患,不能因为陈宫求情就轻易放过。可以告诉使者,陈宫若是真心投降,您自然会考虑从轻发落吕布。”
刘备明白了,对使者说:“贵使回去告诉公台先生,如果他肯真心归附于我,我自然会看在他的情面上,对吕布从轻发落。不过吕布的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
使者听了,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躬身:“使君的话,在下一定带到。告辞。”说完,转身走了。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刘备环视着将领们,沉声道:“曹操在外面盯着,陈宫在里面求情,这局面越来越复杂了,我们得步步小心,不能大意。”
这时,城头上。刚操练完兵马的管亥正在巡视,忽然看见城外官道上,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身高七尺开外,肩后交叉背着一对寒光闪闪的短戟,风尘仆仆,首奔下邳城下。
管亥定睛一看,脸上瞬间涌起狂喜:“是他!”他立刻喝令城头守军解除戒备,自己翻身跳上战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刘备的中军大帐。
帐内,刘备正和众人继续商量吕布的事。管亥一头冲了进来,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主公!主公!城外……是东莱太史慈将军!太史子义来了!”
刘备眼中精光一闪,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猛地站起身:“真的?快!快请子义进来!”
片刻之后,太史慈在管亥陪同下,龙行虎步地走进大帐。他满身尘土却掩不住一身英武之气,目光炯炯,气宇轩昂。见到刘备,太史慈紧走几步,抱拳深深一揖,声音洪亮:“刘使君!久违了!”
刘备快步迎上去,一把抓住太史慈的手,上下打量,喜出望外:“子义!自从徐州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将军!今天见到你,真是老天爷在帮我啊!”
关羽、张飞等人也纷纷起身。关羽丹凤眼里流露出赞许,抱拳道:“子义将军,徐州城外那一箭的风采,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今日重逢,英气更胜当年!”
张飞更是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太史慈肩膀上,震得甲叶哗啦作响:“哈哈哈!子义兄弟!可把俺盼来了!往后咱哥几个一起,杀他个天翻地覆!”
太史慈心头一热,抱拳慨然道:“使君和诸位将军如此看重,慈感激不尽!当年徐州危难,使君为了护住百姓,连自己安危都不顾,这份仁义担当,震动天下!慈从那时起,就心向使君。今天终于得偿所愿,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备紧握着他的手,引他坐下,神情转为凝重:“子义你来得正是时候!眼下吕布被我们抓了,局势很复杂。曹操来信试探,陈宫替他求情,臧霸那边也因吕布来找麻烦,一堆麻烦事,让人头疼。”
太史慈剑眉微皱,略一思索,朗声道:“使君明鉴。吕布是豺狼本性,反复无常,留着终究是大祸害。但曹操虎视眈眈,这次试探就是想找茬。要是处理不好,恐怕会给他借口。依我看,不如先把吕布严密关押起来,对外放出风声说要仔细斟酌,拖一拖时间,看看曹操和各方什么反应。同时,我们得抓紧时间操练兵马,加固城墙,整顿军备,以防万一。”
张辽听了,点头赞同:“太史将军高见。曹操老奸巨猾,我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现在有将军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应付这个局面,把握更大了。”
刘备脸上的愁云散尽,嘴角终于现出笑意:“有子义和诸位同心协力,还怕汉室不能振兴吗!就按子义说的办。子义一路辛苦了,管亥,快带将军去驿馆好好安顿,歇息一下。来日方长,我们定要同心同德,匡扶天下!”
“诺!”太史慈抱拳领命,声音震得帐篷嗡嗡作响,“慈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使君厚望!”
众人又就军务细节商议了一番。随后,太史慈在管亥的引领下,昂首阔步走出大帐。刘备亲自送到帐门口,目送着他挺拔的背影远去。
帐内烛火跳动,映照着刘备沉静的面容。关羽、张飞、张辽、孙乾这些心腹重臣侍立在旁。
帐帘被风吹动,带着凉意的夜风灌进来,却吹不散帐内凝聚的锐气和决心。太史慈的归附,像一股强劲的新鲜力量注入,张辽的忠诚则更加稳固。
刘备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愿意与他共渡难关的面孔,心中那份匡扶汉室、重整河山的信念,在重重危机和挑战的磨砺下,反而更加坚定,像一团烧得更旺的火。
对刘备来说,前路漫长,凶险难测,但有了这些左膀右臂,就算有千难万险,他也有了劈波斩浪的底气。
帐外,下邳城的灯火在夜色中连绵起伏,更远的地方,是笼罩在迷雾之中、等待廓清的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