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路
办公室里那口死气沉沉的棺材,是被林晚脸上滚烫的血珠子砸裂的。“啪嗒”。又一滴血砸在蒙灰的水磨石地上,炸开一朵暗红的花。
王德海喉结滚了滚,金丝眼镜片后那点官僚的魂儿终于从震懵里爬了出来。他干咳一声,想重新套上“主任”的壳子,声音强撑威严,尾音却虚得发飘:“林晚!太过了!学校是圣地!不是法场!家事再烂,也不能…”
“过?”林晚猛地拧头,脸上那道血口子随着动作狰狞一扭,砂纸磨铁皮似的毒音淬着冰碴砸出来,“王德海,这破办公室,比前世老子咳血等死的保育园猪圈如何?比半夜被野狗追着啃脚后跟的黑路如何?老子脸上这点血,比被‘孝顺’这柄钝刀凌迟二十多年的心如何?!”
她一步踏前,染血的指尖几乎戳进王德海油亮的鼻头。那股从地狱带来的、混着血腥的煞气,逼得王德海踉跄后退,“哐当”撞翻桌子,保温杯滚落,温水流了一地。
“学校?”林晚的冷笑毒蛇吐信,“教老子孝顺爹娘,友爱兄弟,咋不教老子看穿豺狼的皮?!教老子读书改命,咋不教老子躲亲爹捅来的刀?!现在跟老子扯育人?扯规矩?!”
她毒爪猛地一指墙角烂泥般瘫着、眼珠涣散的林建国,声浪炸穿屋顶:“问他!问老子这位‘含辛茹苦’的好爹!问他配不配让老子‘孝顺’!问他林家那座‘孝’字牌坊底下,埋的是不是他亲闺女的骨头渣!”
林建国被那毒箭似的目光钉穿,喉咙“嗬嗬”破响,像条离水的鱼。王德海脸铁青,嘴唇哆嗦,屁都崩不出。李国栋和众老师缩成鹌鹑,看林晚的眼神己不是惊惧,是看一尊随时要拉世界陪葬的煞神!
死水将凝的当口,“吱呀——”办公室破门被推开条缝。一张吓成死灰、眼泪汪汪的小脸探进来,是同桌王莉。显然在外面听全了壁脚,手里死死攥着个印卡通熊的塑料饭盒。
“林…林晚…”王莉嗓子抖碎,“你…你饭…还有…书包…”她把饭盒和一个洗得发白的破帆布书包扔门口地上,烫手山芋似的,兔子般窜逃。
那书包像条死狗瘫着,拉链咧着嘴,露出里面被撕得只剩半拉的本子课本,无声的嘲讽。
林晚目光扫过,眼底死水无波。弯腰,却不是捡书包,那只干净的手毒蛇般探向地上那堆手机碎尸,精准抠出几片边缘最锋利的碎玻璃。动作随意得像捡石子。
锋利的玻璃寒光刺眼,映着她脸上蜿蜒的血痕,和那双深不见底、燃着幽冥鬼火的眼睛。
王德海瞳孔骤缩,嗓子劈叉:“林晚!放下!你想杀人吗?!这里是学校!!”他怕这疯子下一秒就把玻璃捅进谁心窝,或者抹了自己脖子!
林晚没鸟他。指腹着染了暗红血迹的玻璃锋刃,感受那冰凉的杀机。眼皮一掀,毒锥似的目光扎穿王德海惊恐的蠢脸。
“王德海,”声音死水般平,平得人汗毛倒竖,“慌个屁。这点玻璃,杀不死人。顶多划破皮,放点血,像老子脸上这样。”
她顿了顿,嘴角极其缓慢地咧开一丝冰碴子似的笑,没半点人味,只有淬毒的恶意:
“就像你们这群‘师表’,拿软刀子宰人。‘顾全大局’,‘体谅爹娘’,‘民办也是路’…一刀一刀,不也把老子前世那条贱命,活剐零碎了吗?”
王德海脸“唰”地死白,嘴唇哆嗦如筛糠,像被扒了底裤,半个字吐不出。林晚前世弃考去民办,他确实假惺惺“惋惜”过,也仅限于此。在他眼里,那是“懂事”的“好归宿”。
“所以,”林晚毒音陡然转厉,斩骨刀般劈下,“这破学校,这馊窝子,这满地‘和稀泥’臭味的棺材,老子也不要了!”
她猛地抬手,那几片锋利的碎玻璃,在王德海骤然暴缩的瞳孔里,在满室惊裂的目光中,狠狠掼向地面!
“砰嚓!哗啦——!”
玻璃二次炸裂!碎碴子毒蜂般西溅!如同给她这句断命宣言敲响的丧钟!
“林晚!你他妈真疯了?!开除!你被开除了听见没!”王德海彻底撕破脸,拍桌子狂吼,唾沫星子横飞,“滚!立刻给老子滚出学校!永远别回来!你的档案!你的狗屁前途!全完了!”
开除!
两个字巨石砸落!办公室死寂。李国栋看着地上新添的玻璃渣,再看看林晚脸上那道刺目的血口,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林晚却笑了。不是冷笑惨笑,是种卸了千斤枷锁的、瘆人的轻松。那笑绽放在她煞白染血的脸上,像开在乱坟岗的白色毒花,妖异致命。
“开除?”她轻飘飘重复,声音透着诡异的愉悦,“妙啊。求之不得。”
抬手,干净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上渗血的伤口,将那抹刺目的红晕开,像涂一幅邪性的血符。
“这烂地儿,”她环视这间弥漫着粉笔灰和虚伪馊味的破屋,目光刮过王德海扭曲的烂脸,李国栋惊恐的蠢眼,烂泥林建国,最后钉死地上那堆混着手机残骸和新鲜玻璃渣的垃圾场,声音清晰如丧钟:
“就是个镶金边的骨灰盒。装着的,是无数像老子这样,被‘孝道’、‘规矩’、‘懂事’活活闷死的前世怨鬼。”
弯腰,这次终于拎起门口地上那个敞着口的破书包。动作干脆,无一丝留恋。书包里几页残纸“哗啦”呻吟。
“现在,”林晚首起身,将那轻飘飘、空荡荡、只装着半拉破书的玩意儿甩上肩,动作带着股邪性的洒脱,“老子自己从坟里爬出来了。”
最后一眼剐向王德海,目光死寂,却冻得王德海骨髓结冰。
“王德海,”林晚声音平得像报丧,“谢了。替老子斩了最后一道锁。开除的屁,快点放。老子等着。”
话落,再无半秒停留。转身,挺首那根染血的脊梁骨,朝着敞开的破门走去。军靴般的脚步碾过满地玻璃碎渣纸屑残骸,“咔嚓咔嚓”脆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时代的烂棺材板上。
门外走廊的光白得刺眼。早被刚才办公室的动静引来的人墙堵死,黑压压一片。无数道目光探照灯般打在这个脸上淌血、肩挎破包、一步步从阎王殿踏出的煞星身上。惊的,惧的,懵的,鄙的,更多是麻木看戏。
林晚目空一切。脸上那道血口子在强光下红得愈发狰狞。她像柄刚淬了血、杀气未敛的妖刀,劈开人群自动裂开的窄缝,朝着校门方向碾去。身后,是死寂的办公室,王德海气急败坏的余音,林建国烂泥般的死狗样,还有无数道粘稠恶心的视线。
刚踏出教学楼,毒日头刺得她眼一眯。裤兜里猛地一震!
不是她的手机。她的早成了林建国暴怒下的祭品。是李国栋那部新手机!刚才塞回去时,那蠢货慌得没细看!
林晚脚步不停,面瘫般掏出那部烫手赃物。屏幕亮着,一条新信息,发信人血红刺眼——【芳姨】。
林晚那颗死水般的心,几不可查地狠抽一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戳开信息。
字不多,一行,却像带着陈芳滚烫的泪和恐慌,透过冰冷屏幕灼穿她指尖:
【钱证到手。惨死了。晚晚,你到底在哪?!林家那群豺狼杀去学校了!跑!往死里跑!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