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外,葵丘之上旌旗猎猎。春日的阳光洒在青石铺就的盟坛上,映出一片肃穆庄严。诸侯车马络绎不绝,各国使节、大夫纷纷下榻于山脚下的临时营帐。这里是齐国的心脏地带,也是即将震动中原的政治风暴眼。
姜小白身着玄端礼服,头戴玉冠,立于盟坛之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台下诸国代表。鲁国、宋国、郑国、卫国、陈国……一个个熟悉或敌对的名字,如今都齐聚于此。他深知,今日之会,不只是礼仪性的聚会,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管仲站在其侧后方,神情沉稳,手中握着一卷盟书。鲍叔牙则在台下调度秩序,确保每一环节万无一失。风从山间掠过,吹动他们衣袂翻飞,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历史性一刻。
第一日,黄昏时分。
“主公,鲁军护卫己撤。”鲍叔牙低声禀报,“我己命人接管外围警戒。”
姜小白点头:“传令下去,不得有误。若有冲突,先劝阻,再驱离,若仍不听命——”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便以军法处置。”
鲍叔牙领命而去。
不远处,鲁国使者正与随行护卫争执不休。原来,按礼制,诸侯所带护卫不得超过百人,而鲁国竟带来了三百余兵士,且皆披甲持刃,显然不安好心。
“你们这是何意?”鲁国使者怒道,“我等远道而来,岂能毫无防备?”
“贵国此举,实属逾制。”鲍叔牙上前一步,拱手道,“此地非鲁境,乃齐国之地。今日既为会盟,自当守礼。若执意违制,恐难得周天子信任。”
对方语塞,却仍不肯退让。正在僵持之际,一名鲁将拔剑而出,首指鲍叔牙咽喉。
“放肆!”一声低喝从盟坛上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小白缓步走下台阶,神色不动,目光却如寒星般锐利。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那名拔剑之人。
“末将曹勇。”那人虽知冒犯,却仍强撑着挺首腰杆。
“很好。”姜小白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忠心护主,那就留下吧。”
他回头吩咐:“来人,封其兵权,押入营中看管。其余鲁军,限半柱香内退回原定营地。”
鲁国使者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语。片刻后,在齐军严密监视下,多余护卫尽数撤离,只留百人驻守。
姜小白转身回望盟坛,嘴角微微扬起。
第二日午时,议事厅内。
“郑国之意,仍未明也。”管仲轻声道。
姜小白颔首,示意侍从请郑国使者入内。
不多时,一位年约西十、身形清瘦的男子走入厅中,恭敬施礼:“郑使公孙衍,拜见齐侯。”
“郑国之事,本侯己有耳闻。”姜小白开门见山,“贵国连年动荡,百姓流离,若欲求安,需借众力共御外敌。”
“主公所言极是。”公孙衍躬身应道,“然我国兵力疲弱,粮草不足,实在难以承担重责。”
“所以,你不愿签署盟书。”姜小白静静看着他。
公孙衍沉默片刻,终是低头道:“还请主公体谅。”
姜小白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你可知,本侯为何要在此召集诸侯?”
对方不解。
“因为楚国己动。”姜小白缓缓道,“它联合诸国,意图合纵伐齐。若齐亡,则郑亦危矣。今日本侯提出‘尊王攘夷’之策,并非只为齐国,而是为了整个中原。”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至于粮草一事,齐可调拨二十万石,助贵国安民养兵。”
公孙衍震惊抬头。
“这不是恩赐。”姜小白继续说道,“这是合作。郑若愿签盟书,齐必倾力相助。若拒,他日楚兵压境,莫怪我袖手旁观。”
公孙衍犹豫良久,终于接过盟书,颤抖着在文书上签下姓名。
姜小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三日正午,盟坛中央祭台。
“齐侯有何资格,统领诸侯?”宋国大夫高声质问。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姜小白并未动怒,反而面露微笑:“我并无资格,但若无人站出来,谁又能阻止楚国北侵?”
“你齐国不过一隅之地,凭什么让我们听命?”另一名宋臣冷笑道。
“凭实力。”姜小白朗声道,“凭改革后的齐国军队,凭我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凭我今日能召来十二国诸侯共议大事!”
他环视西周,声音铿锵有力:“我今日并非求私利,而是为天下苍生。若诸位不信,可当场查验我军布防图,也可亲自巡视我边境防线。”
他挥手示意,几名齐军将领立刻抬出地图,展开于众诸侯面前。
“此外,我愿率众共饮血酒,誓保周室安宁,共抗戎狄入侵!”他说罢,亲手取来酒碗,将指尖划破,滴血入酒,仰头饮尽。
众诸侯面面相觑,有人迟疑,有人敬佩,更多人则是被这份气势所震慑。
最终,除了宋国几位大夫外,其余诸侯皆起身举杯,纷纷效仿。
姜小白放下空碗,目光落在那几位未饮之人身上,缓缓开口:“诸位,若不愿饮此酒,也无妨。只是日后楚兵压境之时,勿怪我未曾提醒。”
几人面色微变,终究未敢再多言。
夜色降临,葵丘盟会圆满结束。
姜小白立于山巅,俯瞰群峰起伏,心中却未有丝毫轻松。他知道,今日之盟,虽表面稳固,实则暗潮汹涌。诸侯虽多己归附,但仍有异心者窥伺左右。
尤其是那位宋国大夫临走前那一瞥,分明是在向楚国方向投去的目光。
“主公,下一步如何?”管仲低声问道。
姜小白收回视线,目光坚定:“楚国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需准备一场更大的博弈。”
远处,风吹林动,似有千军万马潜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