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洞幽深,寒气凝成白雾,在狭窄的岩隙间缓缓流淌,丝丝缕缕缠绕着脚踝,冰冷刺骨。青灰色的岩面上,一道拖拽的痕迹清晰如刻,蜿蜒向前,宛如引路的诡异符咒,首指黑暗尽头。薄霜在脚下簌簌碎裂,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秦红药当先而行,一身大红在稀薄光线下跳动如火焰,指尖捻着淬毒的寒针,锐利目光扫过两侧光滑如镜、寒气森森的冰壁。
“娘的…”她低声咒骂,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这鬼地方…比媚修坊的老虔婆还阴森!”她瞥了眼地上拖痕,“拖东西的玩意儿…口味也忒刁钻?专挑这冻死耗子的地方下嘴?”
陈墨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面,冻得牙齿咯咯作响,闻言缩了缩脖子:“秦…秦姑娘…真…真不寻条暖和点的路?这拖痕…看着就…就瘆人…”
“闭嘴!陈木头!”秦红药头也不回,“没见小烙铁一门心思往前拱?她都不惧寒,你个大老爷们哆嗦个屁!”
沈璃紧抱襁褓,紧随其后。怀中的玉婴仍在沉睡,呼吸均匀,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严寒与杀机。左手的阴阳鱼木牌散发着温润光晕,驱散着过浓的寒气,也稍稍熨帖了她纷乱的心绪。那拖痕…那似曾相识的靛蓝布片…父亲…究竟遭遇了什么?这冰冷甬道的尽头,等待她的会是何物?
越向深处,空气越发凝滞。冰壁深处冻结着扭曲暗影,像挣扎凝固的飞虫,或是难以名状的微小遗骸。头顶垂下的冰棱越发密集粗壮,如巨兽獠牙。拖痕也变得凌乱深重,边缘竟带着些暗红的…冰碴?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钻入鼻腔——土腥、万年寒冰的凛冽,混杂着一缕淡薄却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腥。
“快到了!”秦红药骤然停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绷紧的弦音,“前面…有光!”
众人循声望去。甬道前方豁然开阔,一片巨大的空间隐现。惨绿色的幽光自深处弥漫而出,非自然之光,倒似来自九幽地底,将出口附近染得诡异莫名。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她抱紧襁褓,加快脚步。穿过最后几根倒悬冰柱,眼前景象猝然撞入眼帘!
巨硕的天然冰窟!穹顶高耸,隐入浓稠黑暗。洞窟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大碗状深坑!坑底,赫然矗立着一座整块万年玄冰雕琢的九边形祭坛!
九根粗大冰柱立于祭坛各角,柱身缠绕玄奥扭曲的黑色纹路,在惨绿幽光下如活物般蠕动。祭坛中央,并非神像,而是悬浮着一具通体漆黑如墨的巨大棺椁!
棺椁非金非木,材质诡异,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暗红符文。无数根粗如儿臂、闪烁着幽绿寒光的冰链,自穹顶黑暗深处垂下,如同巨蟒死死缠绕棺椁,将其牢牢固定在祭坛上方三尺之处。
那惨绿光芒正源自祭坛基座与冰链,映得冰窟鬼气森森。空气里那股甜腥味在此地陡然浓郁,混合着玄冰寒气,形成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更让众人头皮发麻的是——
在那悬空的巨大黑棺下方,祭坛冰冷的青金石地面上,竟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狼藉!
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染着暗褐污迹的兽皮卷…以及…大量被撕扯得不成形状的靛蓝色粗布碎片!其中几块较大的布片上,赫然能辨出烈阳宗的火焰标记!
拖痕,正延伸至这“垃圾山”旁,戛然而止!
“烈…烈阳宗?!”陈墨声音变调,带着惊骇,“他们…他们也摸到这儿了?还…还被当破烂扔这儿了?”
秦红药桃花眼眯成缝,毒针捏得死紧,警惕扫视祭坛、冰棺与那堆“战利品”:“何止摸到…瞧这架势,怕是给人当了点心。”
沈璃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那堆靛蓝碎片中——半截染血的、刻着“烈”字的木牌,正躺在最上面!与她怀中那半块“沈”字木牌,同出一源!父亲…果然来过!甚至…可能就在那堆碎片之中?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心脏,远比冰窟更甚!她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呜…”
就在这死寂压抑的当口,怀中襁褓里,那沉睡的玉婴,忽然发出一声极微弱、透着不安的嘤咛!小小的身体在沈璃怀里轻轻扭动,紧闭的金色眼睫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极其厌恶、排斥的气息!
与此同时——
那悬浮于祭坛之上、被幽绿冰链死死缠绕的漆黑棺椁,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咔…嗒…”
一声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机括咬合的轻响,自棺椁内部幽幽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