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霜月如钩,斜斜地挂在屋檐角。沈清欢独坐窗前,案头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将她的影子映在斑驳的纸窗上,忽明忽暗。她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宣纸上许久,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墨汁在素白的笺上晕染开来,像极了那年他离去时,她眼角未干的泪。
十年前的江南,也是这样一个霜月高悬的夜晚。她还是沈家镖局的千金,他是新来的镖师,生得剑眉星目,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那时的她总爱倚在门廊上,看他在月光下练剑,银辉洒在他的衣袂上,恍若谪仙。
"清欢姑娘又来看热闹?"他收剑入鞘,笑着打趣。
她红着脸转身:"谁要看你!不过是这月亮太无聊。"话虽如此,第二日又准时出现在廊下。一来二去,情愫暗生。他会偷偷摘来园中的桂花,别在她的发间;她会趁着没人,塞给他亲手做的桂花糕。
可好景不长,那年的江湖格外不太平。沈父接到一笔重要的镖,护送一位富商的独女去京城完婚。他主动请缨,要随镖队一同前往。临行前的夜晚,他在她窗前站了许久,最终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那一夜,她也如现在这般,望着月亮一夜未眠。谁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半月后,残阳如血。受伤的镖师们狼狈地回到沈家,却不见他的踪影。原来途中遭遇了一伙穷凶极恶的马匪,为了保护镖物,他孤身一人引开了敌人。
沈清欢发疯似的跑到出事的山谷,只在荆棘丛中找到了他的剑。剑身染满鲜血,剑柄上还系着她送给他的红绳。那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自那以后,她褪去了华服,收起了笑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看着窗外的花开花落,看着天上的阴晴圆缺,回忆着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每当霜月升起,她都会想起他说过的话,想起他的笑,想起他的剑。
这些年,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沈家的门槛,她却一一拒绝。母亲抹着眼泪劝她:"欢儿,莫要再等了。"她只是摇头,望着窗外的月亮,不语。
今夜,霜月依旧,而人己不再。沈清欢望着宣纸上晕开的墨迹,终于落下一行字:"半生风雪,吹不散花落时节的眼泪。"泪水滴落在纸上,将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
她起身走到院中,月光洒在身上,寒意彻骨。远处传来几声孤雁的哀鸣,南飞的雁群正掠过天际。她想起他曾说过,等安定下来,要带她去看塞北的雪,江南的雨,看遍这世间美景。如今,雁己南飞,而她,却永远等不到那个归人。
回到房中,她吹灭了烛火。黑暗中,只有霜月的清辉透过窗棂,映照着她憔悴的容颜。她知道,这世间的故事,大多逃不过离别;这岁月的长河,终究会带走一切。而她的思念,她的遗憾,都将化作这霜月里,无尽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