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土（第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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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深处的滴水声像是在倒数，林羽挥镐的动作看似机械，眼角却始终留意着周围人的神情。赵铁匠打磨矿镐的节奏己经变了，原本的三轻一重变成了两短一长 —— 这是沈七约定的 “万事俱备” 信号。
他突然停下手，往掌心啐了口唾沫：“赵师傅，你这镐头磨得再利，能比守备营的刀利？”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死水，周围几个矿奴的动作都慢了半拍。赵铁匠抡锤的手顿了顿，铁屑溅在他黧黑的脸上：“总比拿光秃秃的木棍强。”
“强在哪？” 林羽故意提高声音，矿道的回声让每个字都格外清晰，“昨天小石头拿矿石砸兵卒，还不是被按在地上打？”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监工，对方正靠在岩壁上打盹，腰间铜哨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矿奴突然开口：“那你说咋办？等着被他们折磨死？” 这人前天被兵卒抢了救命钱，眼底的红血丝还没褪尽。
林羽的镐头在岩壁上划出火星：“《吴子》有云，‘勇怯在谋，强弱在势’。张彪的虎头枪再厉害，他总不能同时盯着十几个矿洞。” 他突然压低声音，“但要是有人临阵退缩，给守备营报信……”
话音未落，角落里一个瘦高个突然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矿锤 “哐当” 掉在地上。林羽看得分明，那人昨天接粥时偷偷往兵卒那边挪了半步 —— 这种人的软肋，往往是藏在窝棚里的家小。
“王二麻子，你抖啥？” 沈七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的矿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难不成你想当张彪的狗？”
瘦高个脸色煞白，连连摆手：“我没有…… 我就是脚麻了。”
林羽突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脚麻了就歇会儿。昨天我见你婆娘给你送的布鞋，针脚挺密的，想必是个顾家的好媳妇。” 他话锋一转，“听说张彪最近总往女眷那边瞅，你说要是矿场乱起来……”
瘦高个的拳头 “腾” 地攥紧了，指节泛白。林羽知道这步棋走对了，对付这种人，与其威胁，不如戳中他最在乎的东西。
午时换班时，林羽故意落在最后。周郎中背着药箱经过，袖口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背，留下个油纸包。展开一看，是包灰色药粉，旁边还有张极小的字条：“需配烈酒，亲卫营灶房有私酿。”
林羽把药粉藏进袜底，抬头正撞见周郎中往守卫营的方向走。老郎中佝偻的背影在矿道昏暗中像片枯叶，可他撩袍角的动作却稳得很 —— 那是常年练武者才有的根基。
回到窝棚，小石头正蹲在角落数石子。林羽走过去时，少年突然捂住他的嘴，往草堆深处指了指。掀开稻草，底下竟藏着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守卫营的布防图，张彪的卧房被圈了个红圈。
“我趁他们换岗时偷画的。” 小石头眼里闪着光，“张彪的卧房后窗对着陡坡，那里只有一个哨兵。”
林羽指尖抚过红圈旁的狗洞标记，突然想起昨天送饭的老妇总往守卫营的狗窝扔骨头。他摸出块玄铁递给少年：“去告诉李婆婆，今晚给哨兵送的酒里，多掺点‘御寒药’。”
暮色西合时，矿场的炊烟带着诡异的甜香。林羽看见李婆婆提着食盒走进守卫营，她往灶房走的路线特意绕开了巡逻兵 —— 这是他昨天特意嘱咐的，要让每个参与者都觉得自己的任务微不足道，却又必不可少。
亥时三刻，林羽摸出藏在矿灯里的玄铁。他对着岩壁敲出三长两短的信号，回声刚落，远处突然传来狗吠 —— 那是李婆婆得手的信号，哨兵必定是喝了掺药的酒。
沈七的身影像狸猫般从阴影里滑出：“赵铁匠那边己经把短矛分下去了，周先生说半个时辰后发作。”
“再等等。” 林羽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投向守备营的方向，“张彪每晚亥时五刻会去查岗，他的亲卫营要等他回房才会松懈。” 他从怀里掏出块碎石，“这是三号洞最脆的页岩，等会儿……”
话未说完，守卫营突然亮起火把。张彪的怒吼声穿透夜色：“哪个狗娘养的偷了老子的酒！”
沈七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矿刀上。林羽却按住他：“慌什么？他找不到酒，只会以为是兵卒私藏，定会挨个帐篷搜查 —— 这正好给我们争取时间。” 他往五号洞的方向努了努嘴，“让赵师傅按原计划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