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野狐坟的绿火

夕阳像个腌得过头的咸蛋黄，蔫蔫地挂在天边，给蜿蜒的黄土路泼了一层粘稠的暗金。马铃挎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两根油亮的麻花辫随着脚步一甩一甩。她正扯着清亮的嗓子，把新学的歌谣洒满回家的路：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花兜，

一下提到庙门口，打开庙门摘石榴，

石榴树下一窝鹅，嘎嘎叫公婆?……”

歌声脆生生的，惊起路边草丛里几只灰扑扑的麻雀。路，越走越偏。前面就是野狐坟了。一大片乱葬岗子，歪脖子老树张牙舞爪，几座塌了半边的土坟包在暮色里蹲着，像沉默的怪兽。风掠过荒草，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

马铃的歌声小了下去。她不是头一回走这儿，可今天这风，钻进脖领子，凉得有点瘆人。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乱跳。

就在她快要穿过坟地边缘时，异变陡生！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白雾，毫无征兆地从乱坟深处翻涌出来，像一张冰冷的巨毯，瞬间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光线骤然昏暗，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浓重的、陈年铁锈混着湿泥的腥气，首往鼻子里钻。

马铃猛地刹住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浓雾深处。

雾，在翻滚。影影绰绰，有东西在动！

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地面都在微微震颤。咚！咚！咚！一声声，狠狠敲在马铃的心坎上。

浓雾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一支诡异的骑队显出了轮廓。

没有头！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人”，脖颈上空空荡荡！他们穿着破烂不堪、仿佛与锈蚀融为一体的古代铠甲，手里握着同样锈迹斑斑的长矛或短刀。身下的战马，眼窝处不再是血肉，而是两团幽幽燃烧、跳跃不定的惨绿火焰！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突然，为首那个无头的骑士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断刀！所有无头骑士齐刷刷地将“脸”——那空荡荡的脖颈断口——转向了呆若木鸡的马铃！

一个非人般的、带着金属刮擦和空洞回响的咆哮声，如同平地炸雷，从那支队伍中爆发出来，震得马铃耳膜嗡嗡作响：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拿命来拿命来，冲啊，冲啊，血——债——血——偿——！……”

声音层层叠叠，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冰冷的杀意，在空旷的坟地上空疯狂回荡！

“啊——！啊！！！！” 马铃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猛地一黑。求生的本能让她扭过头，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书包拍打着她的后背，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后，那令人肝胆俱裂的“血债血偿”的咆哮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追了上来，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