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坚毅与执拗,令秦夫人惊愕不己。
的确,正如秦策所言,从小到大她这个母亲绝不允许他贪玩,并强横的夺走他一切喜好,只能读她给的书,结识她认定的人。
尽管秦策出言抗拒,亦会被母亲全部否决,最终都只能接受。
秦策是在一次次失望中长大的,所以他淡漠无情,深埋情绪,不再执着得失。
一个不执着得失的孩子,仅仅去了北宁西年,怎的性情大变,他羽翼渐丰,正在试图脱离父母的掌控。
他未必不在乎名声和地位,但他知道将军府比他更在乎名声和地位。
作为秦家唯一的继承人,且是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不急,家族中那些老家伙却急得很。
即便他为了一个女人,脱离了将军府的关系,将军府当然可以从家族中过继新的人选,这将使旁支大快人心,秦策不要的,是多少人盼不来的。
但这绝不是秦夫人想看到的,她怎能让自己亲生的儿子流落民间,使后继无人,使大权旁落。
可秦策偏偏拿捏住这一点,以身入局,逼迫母亲妥协。
没错,一个女人不值得他与家族对抗,但一个女人,更不值得使母子反目,家庭分崩。不过是娶个女人嘛!两害相碰取其轻!
秦夫人无可如何的叹息:“看来,你决心己定,非要这么做不可。”
“为了家族和谐,请答应儿子的请求。”
秦夫人实在受不得太阳的炙烤,向凉亭下移步。
“若是你一再坚持,不惜搞得将军府鸡犬不宁,母亲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我们各退一步,可以让顾盼子进门。但,她只能是妾室,无可更改。”
秦策搀扶母亲在亭中的石凳上坐定,再次请求说:“母亲,您都做到这一步了,让她做正妻又有何难?”
“莫要得寸进尺。”
秦夫人手扶额头,脸色难看。
秦策抿了抿唇,思量片刻,回答道:“妾室也好,不过我要求,聘礼、傧相、车马、婚服,皆按正妻置备,仅以妾室的名分入门。”
“你?”
秦夫人白腻的手掌,沉重的拍在石桌上。
秦策则缓声相劝:“母亲,这次您如我愿,下次我如您愿,定然把镇北将军的女儿娶做正妻,儿子绝无二话。”
“你肯这样做?”秦夫人一脸狐疑。
“一言既出。”秦策回答的十分干脆。
“好!”
秦夫人即刻立起身,嘱托道:“那便纳顾盼子为妾,以太医院院使施家义女的身份,一切成婚仪制,皆按正妻的规格,先迎她入门,再找徐家商议婚事,男人总归要留几房妾室在家,徐府更是妻妾数人,自不会介意女婿多娶。哪家公子都私养丫头,谁也别互相取笑。”
“那便如此办!”
秦夫人忽又拦住道:“另外,准备婚仪之前,府上诸多的规矩,我要教给那小姑娘,明日,你便叫顾盼子来府上住,早晚过来向我请安,我带着她瞧瞧,一府主母每日都要面临何种事务,好叫她提前熟悉。”
“是!”
尽管秦策面上含笑,答应的爽快,但他深沉的眸子并无喜悦,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减半分,但眼下事情己经大跨一步,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先叫顾盼子进府再说。
午后,金陵名家石潭记。
面对一桌子全鱼宴,鲜美的肉香扑鼻,顾盼子抹去口水,冷静的反问:“夫人命我进府?这不会是陷阱吧?”
“就是陷阱。”
秦策执起筷子,闲适的夹起鱼肉来尝,回答的很是随意。
顾盼子万分不解:“既然是陷阱,你还让我往里跳?”
“将计就计!”
秦策为顾盼子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沉声解释:“她必然会在此期间挑你毛病,让你知难而退,你可要灵活应对,勿要冲撞她。”
顾盼子盯着鱼头上惨白的鱼眼,怏怏不乐:“做的再多,仍然是妾。”
秦策放下筷子,轻揉顾盼子的脑袋,安慰说:“既然己经摆出娶正妻的架势,我怎能只让你以妾室的身份进门。”
“可是,”顾盼子盘起双臂,警惕的说:“未成婚前,我怎能与你同住一室,传出去名声不好,她这样做,岂不是在毁我清誉?”
秦策眸色柔和,将顾盼子的小手握在手心,耐心的劝告:“眼下,你最好进府,为了府上的名声,我母亲也不会有任何动作,但你要在外面,面对的就会是她间接的手段,她会在成婚之前除掉你,以此来断了我的念头。”
霎时,顾盼子不寒而栗,明明看起来如此端庄大气的一家主母,私底下竟恶毒至此,为达目的,不惜杀人。
自古最毒是人心,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何,若是头脑不灵光,亦会被大臣玩死,何况她这个一清二白的村丫头。
大可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消失,更无伸冤人。
至少进府后,白日跟着秦策,晚上同屋而眠,不会给秦夫人见缝插针的机会。
顾盼子深思熟虑之后,大不情愿的点点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她会使何等招数待我?”